我思想開了小差。陸大川還在繼續說:“火箭炮是不可能了,不過下次再出來我說啥也要帶上測距儀。以前我總認爲我這兩隻眼睛足夠了……”
我們選擇了偏左離地面六七米高的一個洞,洞口挺小,高度最多一米。山壁上有很多寬大的洞口,我們選了這麼個小洞主要是害怕和前面的兩夥人進到一個洞穴內。
拴好繩索,陸大川撐了撐牢固程度,說:“虎子,上去看看。”
張小虎卸下揹包,抓着繩子,雙腳瞪着山壁,噌噌噌幾下就爬了上去。進入洞口沒多大一會,他探出腦袋招呼我們上去。
我和陸大川挨着往上爬,幾米的高度對我們來說一點也不困難,倒是爬進洞口後卻讓人感到極不舒適,洞實在太矮了,不但讓人特別壓抑,稍不注意還會碰到頭。
我擠到最前面向洞內望去,整個洞雖然不大,卻挺深,裡面空無一物,貓腰往裡走了好大一截,還是既沒東西也看不到盡頭,趕緊又退了回來。
這時他們差不多都上來了,洞內更顯得擁擠不堪,尤其是裝備全部吊上來之後,一個人加一個揹包路就堵死了,前後人要想調換一下位置根本抹不開身。
洞穴深處的情況不明,我們也不敢大聲說話,挪動身體託運東西時哼哼哧哧喘氣、嘀嘀咕咕發牢騷,像一羣沒過滿月的小狗在拱奶頭。不過,要說最糟糕的還是怎麼帶着裝備走路,背在背上碰頂,跨在胸前拖地,拎在手裡邁不開腳步,我們擺弄來擺弄去最後不得不匍匐前進。
在堅硬的石頭地面上爬了沒多遠,我們就受不了了,不僅胳膊腿被咯的生疼,背上的負重更像一座山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陸大川直後悔該選擇一個寬大的洞穴。胡小明肚子不敢挨地,時時刻刻胳膊肘和膝蓋得擡着肚子,最是辛苦,乾脆嚷嚷了起來,說從這出去他後半輩子再也不進山洞了。
擡頭望望不見頭的洞深處,陸大川心裡也愈發的煩躁,他翻身坐起來說:“我看這樣吧,我跟鄭爽進去,剩下的人在這等着。”
陸大川話一出口,除了我都反對。
“那你們說怎麼辦?照這速度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
有人說退出去重新選一個山洞;有人說帶上吃的和水,把裝備留下出去的時候的再來拿……吵吵嚷嚷一陣,我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一個辦法:“都別吵了,我有個辦法……”
我直起腰跪在地上,問陸大川要了繩頭,把揹包從肩膀上卸下來綁到腰上,貓腰站起來後包就頂在了屁股上。我前後走了兩步說:“怎麼樣?這樣難看是難看了一點,但並不影響走路。”
大家看着我滑稽的樣子,呵呵樂了。
陸大川說:“你小子真是越來越長進了,怎麼就想到用屁股揹包?”
我不好意思地說:“你們知道綿羊吧,我是想起了它尾巴……”
陸大川掏出刀子切下我用去的繩頭,然後又從整根登山繩上給每人切下一截,分給大家。
大家拿到繩子正要栓包,洞穴深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
我們趕緊關掉手電爬在地上,過了一會,辨別出槍聲是兩夥人在對戰,心裡鬆了一口氣。一是我擔心的兩個強者聯手的可能性不存在了;二是在這樣一個令人恐懼的地方聽到了人類的聲音本身就是讓人輕鬆的事。竟管這種聲音不是友善的,不是相互幫助的。
當然,輕鬆的同時我們也很緊張,手電在槍聲傳來的一瞬間已經關了,黑暗中誰也沒有說話,因爲大家心裡都清楚,由於武器上的懸殊,接下來的行程要想不處處被動和避免沒有必要的犧牲,必須掌握洞內的地形和另兩夥人的具體方位,所以我們迅速把揹包在腰裡拴好,撅起屁股負起重量摸黑向前走去。
槍聲雖然響亮,但令我們苦惱的是狹窄的山洞聚音,回聲也源源不絕,只靠聽覺判斷不出來那些人到底離多遠。
走了二三十米,槍聲漸漸稀了,我着急了:“這速度不行呀!等下槍聲一停,咱們可更成瞎子了。”
陸大川嚴厲地說:“千萬別急躁,不行也得撐着!你們都記住了,只要不開燈,永遠是咱們先發現他們,而一旦開了燈咱們就有可能成爲人家的靶子,所以一定要撐住氣。”
“唉……”我嘆了一口氣,“要是有夜視鏡就好了。”
陸大川說:“操心你腳下,別想那麼多,這裡完全黑暗,帶着也沒用。”
貓着腰走路本來就累人,何況屁股上還掛着十幾公斤重的東西,走着走着我們體力便不支了,腰痠得上半截身子隨時要掉到地上,呼吸聲越來越重,聽起來不像人發出來的了。
大家咬着牙苦苦支撐着,祈望出現轉機,沒想到轉機沒來槍聲卻銷聲匿跡了。
我喘着大氣說:“情況不妙了!”
陸大川說:“停了也好,咱們歇一會再看情況。”
陸大川這邊話音剛落,胡胖子先撲撲啦啦放了一通連環屁,然後才長出了一口氣說:“謝天謝地,再走我就要拉倒褲子裡了!”
他放屁大家還忍着,話一出口都忍不住了,上氣不接下氣笑起來。蔡正東說:“老胡,說老實話,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拉到褲子裡了?”
胡胖子急了:“別的玩笑能開,這可不能胡說啊!還有兩位女士在,讓胖爺我情何以堪。”
劉發山插話道:“聽這話的意思,要不是有女士在就是拉了!”
胡胖子一聲怪叫:“老劉你怎麼也跟着起鬨?我可是挺尊重你的!”
“好、好,當我沒說。”
林仙兒說:“沒事,你拉了就拉了,我們什麼都沒聽見。是吧?可琴。”
陸可琴吃吃笑着說:“嗯,嗯。”
胡小明嚷嚷起來了:“都是什麼人?還讓不讓胖爺活了?”
陸大川說:“噓!別嚷。這裡又沒外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真拉了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你們……你們……我向毛主席保證剛纔絕對是純潔的屁,一丁點別的東西也沒有。”
大家腰撐不住身子了。胡小明拉了拉前面的我說:“兄弟,他們都是壞人,你給哥哥說句公道話,是不是純潔的屁?”
我笑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呀!” 胡胖子拉着我不放。
我說:“胡大哥,咱不說話了行嗎,黑燈瞎火的他們也看不見,我給你找紙,你擦了不就結了。”
“誒呀……真沒法活着了!”黑暗中胡胖子轉回頭去,“菜瓜,你怎麼不說話了?把你手伸過來幫胖爺鑑定一下,不鑑定我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胡胖子後面沒人答話。
“菜瓜——虎子——”胡胖子又叫了兩聲,依然沒人答話。
所有人不笑了,心緊緊揪了起來。我們清楚在這種時候大家會爲了放鬆開玩笑,絕對不會爲了製造恐怖氣氛開玩笑,所以蔡正東和張小虎兩人不說話一定是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是那個幽靈跟上來了,像在溶洞裡那樣讓兩個人無法動彈了,還是像山下那夥人一樣,他們被……太可怕了,我不敢往下想了。
“大……川。”胡胖子小聲叫了一聲,聲音顫抖得像被風颳了一樣。
陸大川輕生應道: “哎。”
胡小明幾乎要哭了:“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陸大川在心裡連問自己,打開手電嗎?要是他倆變成山下那夥人的樣子,自己能承受得了嗎?大家能承受得了嗎?不開手電,迅速逃離?這樣倒不用擔心大家會崩潰,但是拋棄隊友……
按說有隊友出事,應該馬上救援,但是山下那夥人離奇的死亡帶給我們的恐懼讓陸大川不得不從大局出發思考問題。其實在場的每個人內心都在同樣的擔憂和恐懼中掙扎。
說是掙扎,其實也就幾個轉念間。陸大川無法排除內心深處的恐懼,但丟下同夥逃走他又做不到。
於是他一咬牙說:“劉鵬,站起來堵住洞,鄭爽打開手電。”
前面的劉鵬、劉發山擠在一起用身體和揹包擋住山洞,儘量不讓亮光透進洞裡面。我打開了手電,亮光沒有受到任何阻擋直射向洞外。蔡正東、張小虎兩人不見了身影。我關了手電又快速打開,什麼也沒看到。我們面面相覷。
“走,過去看看。”
我和陸大川解下屁股上的包,從胡胖子身邊擠到前面,拔出刀小心翼翼走向洞口。所有人目光緊緊盯着我倆撅着的屁股和向前移動的兩條腿,彷彿一眨眼我們就會變成空氣似的。
我們在洞內沒找到任何異常,望洞外還是我們進來時的樣子。山下空地上那對人馬還在,我們進來的門洞口也在。
一切都不是夢,卻比夢還虛幻!
從洞口返回來,陸大川不死心,拿出一條睡袋和一些能燃燒的東西,用刀切成塊,點燃了扔向洞內各處。看着熊熊火焰冒着黑煙燃燒,我們希望出現奇蹟,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火焰完全熄滅了,所有人已是淚流滿面。我們想不出在這麼狹窄的洞道內能發生什麼事,讓兩個大活人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