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起,我父親躲在屋子裡不出來了。我母親讓他上醫院去看病,他心裡清楚一切都是石碟鬧的,死也不去。我母親要把我叫回來,他也不讓。一段時間過去了,家裡地裡活堆得像山一樣多了,我母親顧不上管我父親了,除了一天把飯給他送過去,任由他呆在屋裡。
過了兩個月,我母親每天半夜醒來,都能聽到那邊屋子裡有動靜,有時還能聽到我父親從屋子裡走到院子裡,或從院裡回屋的腳步聲。每次聽見動靜,她心裡想起來看看他在搗鼓什麼,但由於過度勞累終也沒有起來看過。白天有時候想起來,問他,他告訴她憋得難受,活動活動。
這樣大概又過了兩個月,一天早晨,我母親給我父親送飯時,發現他沒在屋裡呆着。她放下碗筷,屋裡院裡找遍了,不見他的人影。出門擱村裡打聽有沒有人看見他。人家說好長時間沒看見你們家三金,我們還想問你他幹啥去了,沒想到你卻來問我們……我母親清楚家裡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多說,到村子周邊找了一圈也沒找着。
四處找不到人,她想着他可能去了哪,晚上自己會回來,就回家忙着幹活了。到了晚上,她等了一宿,他沒有回來。這一下她真急了,可是一個女人家家的也想不出個好主意,想找個人商量商量,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人家說自己家的事。想來想去,她只好寬慰自己,也許今晚上就回來,先等等再說。
直到一週後,我父親依然沒有回來。我母親實在沒主意了纔給我寫了那封信。
放下我父親失蹤前留下的那張紙,我心裡說出來的酸苦,我母親早已淚流滿面了。
母子二人默默坐了一會,我母親擦了一把眼淚,說她去做飯。我蓋上炕上的洞口,走出屋子,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線索雖然找到了,但疑問卻更多了。
外星人屍體是怎麼回事?
杜立巴石碟又是怎麼回事?
它們是從哪來的?我父親爲什麼要費那麼大力氣挖個暗室把它們藏在家裡?
一時間,這許多疑問在我心裡波濤洶涌般翻滾着。我反覆梳理着所有這些之間的關聯,絲毫沒有注意到盛夏時節生命力旺盛的蚊蟲的叮咬。
隨着情緒的平靜,一條清晰的思路慢慢地在我的腦海裡出現了:“外星人屍體,杜立巴石碟,發生在爺爺、爸爸他們身上的怪事……爸爸發現了他們身上的怪事和外星人、杜立巴石碟有關,知道了杜立巴石碟當然就知道了它們是在巴顏喀拉山脈被發現的,但具體的是怎麼回事卻不知道。他想解開這個謎,就挖了個密室研究它們。他得到了一些線索,或者什麼也沒得到。後來爲了徹底解開這個謎團,不得不……”想到這我兩眼發亮了,“對!肯定是這樣的,他去了巴顏喀拉山脈!”我越想越激動。
到此,我算是把現有的線索聯繫起來了,事情的前前後後又捋了一遍,似乎也合理。至於外星人屍體是怎麼回事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它是從天上掉到院子裡摔死的?還是父親在哪撿回來的?或者是它來家裡偷石蝶,被父親打死了?
不知不覺夜深人靜了,剛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覺得什麼,現在問題大概理出了眉目,神經放鬆了,我看見四處不見燈火,想起屋子下頭還放着一具屍體,心裡居然有點害怕了起來。急忙邁開步子往屋裡走,剛走到門口,鄰居家的狗叫了起來。緊接着好幾家的狗跟着叫了。
聽狗叫聲不對,我本能地扭頭觀望,模模糊糊看見南邊院牆牆頭上好像有個黑乎乎的影子,還沒等我辨別出影子是什麼東西。它已“噗通”一聲,跳進了院子。
黑燈瞎火地看見一個東西跳進院子,我心差點跳出來,伸脖子嚥了口吐沫,大聲喊了一句“誰?”
黑影在牆根不動了。我擡起一隻腳跨進屋子門檻,手在門和窗戶之間的牆壁上摸索着找到電燈繩,拉亮了電燈。燈光從窗戶和門裡照出來,映亮了半個院子。牆根的黑影隨即清楚了些,是個人半蹲着身子。
“快來人,有賊偷東西啦!”看清跳進院子裡的是個人,我縮着的心放開不少,大聲喊着給自己壯膽,眼睛瞅見窗戶邊牆壁上靠着一把鋤頭,跳過去拿在手裡,舉起來向牆根下的賊撲去。
跳進院子裡的人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傻了,竟然蹲着一動不動。我眼看撲到了,看着賊不動,一時猶豫了,繼續往上撲,這一鋤頭砸下去砸不死他也能砸出個終身殘疾,不往上撲,賊反應過來起來反抗,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說是猶豫,其實只是一個念頭在心裡一閃而過,我腳下根本沒停,說話間便要血濺當場了。然而就在這一剎那,蹲着不動的黑影一轉身,輕輕一躍便上了牆頭,跟着一跳不見了。
“我的媽!這是人嗎?”看着近兩米高的院牆,我驚呆了。
這時,我母親起來走到院子裡來了。隔壁鄰居家也傳來說話聲。全村裡的狗叫成了一片。
不一會左鄰右舍好多人聚在了我家院裡,我沒敢講那個賊“輕功了得”,只是簡單說了下賊剛爬上牆頭就被我發現了,我大喊了一聲,他便跳下牆去了。大家知道賊並沒偷走東西,黑燈瞎火的也不好追捕,便各自回家睡覺了。我卻怎麼也睡不着,心裡越想越覺得奇怪,我家在村裡算是最窮的,按理說賊偷誰家也不應該偷我家……再說那是個普通的賊嗎,或者說那是個普通的人嗎?那身手拍武俠片都不需要用威亞……可是如果不是賊,他半夜翻牆進入家裡目的是什麼呢?
胡亂想了一通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我只好先把這件事拋到一邊,思緒又回到了父親身上“要是爸爸真的去了,他現在怎麼樣了?是活着,還是已經……”我不敢往下想了。我心裡清楚的知道,父親活了大半輩子別說野外生存了,連野營也沒去過……
心裡擔心父親安危的想法一出現,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我恨不得背上生出一雙翅膀,立即飛去尋找父親。當然,生出翅膀立馬去不可能,但可以坐車去呀!
“對!”我從牀上坐了起來,考慮起了尋找父親的具體事宜。
剛纔說父親沒有野外生存經驗,沒去過野營,現在決定去找他,我也是茫茫然,除了知道巴顏喀拉山脈在青海附近,其它的我也是一無所知。
“該怎麼辦呢?沒有野外生存的本領,去地理環境惡劣、人跡罕見的西部高原無異於送死呀!”我下了牀,打開房門走到院子裡,“還有就算豁出命去,可探險的裝備、防身武器什麼的從哪來?這幾年,我省吃儉用存的那點錢怕是連裝備毛也買不下。總不能一手拎菜刀,一手拎鍋竈,背上背個鋪蓋捲去青海吧!”
我一圈一圈在院子裡轉着,天亮時,終於想出瞭解決這所有問題的辦法。不過,到底可行不可行得試過了才能知道。
“你咋這麼早就起來了?”母親起來見我在院子裡轉悠,好奇地問。
“睡不着就起來了。”我怕母親擔心,沒告訴她自己一夜沒睡。
母親洗涮過,做好早飯。
吃過飯,我對母親說:“媽,一會我去一趟鎮上。”
“去幹啥?”
“去辦點事。”
“那你帶上鑰匙。”
“知道了。”
等到八點,我騎上車子出了家門。
鎮上離村子只有七八里路,我騎着車子二十來分鐘便到了。我先來到農業銀行自動取款機上,取出了一千塊錢,然後找了一家手機店,買了一部手機,出來辦了個號。騎上車子,二十來分鐘後又回到了家。
家裡大門鎖着,我知道母親去地裡幹活了,掏鑰匙打開院門,把車子推進來,回身從裡面把門鎖上,就直奔了父親挖了密室的屋子。
手電在牆壁上插板上充電,我取下來打亮,揭開蓋在炕上洞口上的木板,進入了密室。
外星人屍體和杜立巴石碟還在昨天我離開的時候一樣,一樣躺在大土臺上,一樣放在小土臺上。我掏出手機,翻出照相機,對着它們拍起了照。左拍又拍,拍出的照片總是不理想,用手電光直接照着的曝光度太強,不照着的又太暗。
無奈,我只好用被子把屍體和石碟包起來,拖到外面屋子炕上。打開,拍好照片。我本想把它們送回去,一想不知道照片能不能用,萬一不能用需要重拍還得往出拖一回,不如先放着。再說母親去地裡幹活,不到中午也回不來。於是,我把它們留在了炕上,用被子蓋了起來。
鎖上大門出來,我向村裡的網吧走去。我要把這些照片傳到網上,吸引喜歡野外探險的驢友和我一起去巴顏喀拉山脈尋找杜立巴石碟和外星人的秘密。這正是我想的不是辦法的辦法。有點讓別人給自己做嫁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