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娥走到洛涯面前,口中抱怨:“洛涯,你們這幽冥司節氣真是反常,忽冷忽熱的。”
洛涯致歉,就是沒聽出來誠懇:“所以我是總勸仙娥,不要隨便來這幽冥地府走動,免得傷了身子。”
這一點沒有關懷誠意的話,仙娥聽得次數挺多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就是不得洛涯待見,當下撇了撇嘴,有些小小不滿的說道:“洛涯,你就這麼不待見我是吧,和你說了多少次,叫我夢香就可以了。”
洛涯一雙鳳眼眸波流轉,笑得衆生顛倒,夢香卻是被他笑得有些發毛,趕忙說道:“我不勉強你就是了,你可別說教我,麻煩你通稟一聲,就說太清大帝着夢清奉帖。”
洛涯笑:“既然是太清大帝有事,仙娥便是請吧,司書正在正殿處理公文呢。”
既是如此,夢香也不客氣,擡了擡裙角,跨過了司書殿外的玄鐵門檻,隨着洛涯往司書殿的正殿走去。
一路之上花香草香馥郁清新,天界當中雖然也有不少鮮花靈草,但是比起這司書殿內種的這些,少了一些生氣,倒是多了很多的高潔意味。
司書殿門首到正殿所在,要經過許多回廊,其外的土壤上遍佈各種奇葩異草,雖然夢清在天宮中見過的不只許多,但是其中的很多花花草草,便是連夢香,也不認識,一時間,她是光顧着張望,便立身停了腳步。
回過身,洛涯見她站着不動,遂衝着她說道:“仙娥可是有什麼事情?”
指着一片墨黑的花田,夢香問道:“洛涯,那邊那種深黑色的花,叫什麼名字?周圍的花都是五彩繽紛的,唯獨那種花的顏色,有些太過暗沉了。”
站到夢香身邊,洛涯望向那大朵的深黑色花:“那是我將採於暮楚山的情草,與幽冥谷的忘花雜制而成的絕塵。”
這花離着大殿不遠,這些年,自打梓蘿做了文書以後,洛涯平時多在大殿裡面,陪着遙汀一起待着,因此就又將那‘絕塵’移到離着大殿更近了些,也好便於看管照顧,只是每次但凡有誰前來拜會,總要問上一問,好在能夠進入殿界的本就不多,因此來這司書殿的,就更少了,要是一多起來,洛涯少不得要每次詳細解釋一通,也很多事,也就不用做正事了。
夢香訝異:“聽說這一花一草,哪怕是服用了一種,普通的凡人,也會失去六世全部的記憶,你雜制這花,難道是有什麼特別的用處?”
這種說法,一直存在傳說當中,說實在的,根本沒誰真的找了兩個魂魄,允許他們存有六世記憶,之後讓那兩個魂魄,分別服下情草與忘花,好能真正看看,是否正如傳說而言,消除他們的六世記憶。
有了太多的記憶,就會變得太聰明,說不定會魔心大起,做出什麼有違天理和人性的惡事請來,又不能六世的時間,時時刻刻的看着兩個魂魄,要是真的那樣的話,先瘋的人,就是洛涯了。
六世加六世,一共便是十二世,洛涯不知道,是不是服了‘絕塵’之後,便會忘記十二世的記憶,是不是這種東西,也是可以用來疊加的。
洛涯笑得高深莫測:“幽冥司中,黃泉路上,忘川河邊,奈何橋旁,望鄉臺上,三生石界,或許總有些癡魂怨鬼,一心渴求這東西。”
夢香其實沒有來過冥司多少次,雖然她在天界待了不少年,但是特別粗線條,洛涯說的那些名字,她只聽了個迷糊,仍是問她首要關心的:“用了這絕塵,轉世的鬼魂會如何?”
“既然都是忘記,究竟忘了一世,還是六世,又能怎麼樣呢,”說着洛涯攤攤手,答得含糊:“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
夢香雙眼圓睜:“你竟然也不知道?聽說這些花草,可都是你種的……”
有聲音的地方,就沒有秘密,洛涯點點頭:“因爲至今,我還沒將這絕塵,用在任何鬼魂身上。”
正想再問,夢香一擡頭,洛涯卻是已經走在了前面,正殿就在不遠的前方,夢香不再耽擱,也就跟了過去。
遙汀早已聽到他們在殿外說話,從文書當中擡起頭看向夢香:“仙娥到此是爲何事?”
給遙汀行了禮,夢香聲音清脆的道:“我家太清大帝有帖在此,要小仙奉上。”
夢香侍奉過不少上仙,在天后的蝶雨宮中,還有紫薇大帝的身旁,都有待過,後來不知怎的,又去了太清大帝的身邊,那三位上仙,多少都與遙汀相熟,因此對這夢香,遙汀還算較爲熟悉,只是遙汀一直有些細微的感覺,夢香對她有些敵意,但是爲了什麼,她卻不知道,洛涯似乎也能看得出來,因此對夢香的態度,一直有些冷淡的疏離。
一個鬼差接過夢香拿着的帖子,走上大殿上面的桌案旁邊,遞給遙汀之後,轉身便又下了大殿。
拿過帖子看了看,遙汀沉吟了一下,方纔對夢香說道:“請仙娥回去稟明太清大帝,遙汀盛感大帝厚意,無奈是日爲七月十五,恕遙汀無法脫身,但自有薄禮奉上,還望大帝見諒。”
送走了夢香,洛涯回到正殿,卻見遙汀已放下了手頭公務,以手做枕在案上休憩,洛涯搖搖頭,拿起遙汀身旁外袍,披到遙汀身上,卻不想驚醒了她。
揉了揉眼睛,遙汀向後靠着椅背。
洛涯見遙汀一雙秀眉微蹙,有些擔心她的身體:“既然是有些疲乏,就好好回去睡,何苦還在這裡辛苦?”
揉揉眉間,遙汀坦誠:“是挺困的。”
拿過遙汀的硃筆,洛涯幫她審閱文書,口中唸唸有詞:“春眠不覺曉,睡覺多美好。”
看了眼洛涯,遙汀深以爲不然。
洛涯開解遙汀:“事情總歸是做不完,你這麼苛責自己,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司書殿門窗洞開,遙汀看向殿外浮雲,悠悠說道:“洛涯,真沒誰用過絕塵?”
洛涯不知遙汀爲何有此一問,擡頭問她:“當然沒有,怎麼這麼問?”
笑着搖搖頭,遙汀道:“只是問問,最近閒來無事,找點事情操操心。”
洛涯總結:“你一天諸事繁瑣,身體也總不見十分健康,就是思慮得太多,自作自受。”
把洛涯的袖子扯到手邊,遙汀拿起一隻硃筆,手起筆勢下落:“你方纔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盯着自己最喜歡的這件衣衫,洛涯笑得討好:“我在誇你勤勉。”
筆境淡掃,衣袖上連成一片梅林。
洛涯看得心尖疼,笑得依舊春風:“畫得真好,出塵絕世的好。”
聽了這話,遙汀很是受用,拽過另一隻衣袖,一併對稱畫好。
洛涯差點一口血吐出來,點綴枝頭,成就一幅寒梅傲霜景。
遙汀笑得款款,抖着洛涯兩邊衣袖,問他意見:“如何?”
點點頭,洛涯言語不得,再度的點點頭,哭的心都有。
畫得不夠盡興,遙汀和洛涯打着商量:“要不你站起來,我把整個衣衫都畫了?”
洛涯退後了幾步:“你方纔還沒畫夠?”
遙汀一味的笑,笑得洛涯心慌慌,她的手中握着羊毫,就是不見言語。
洛涯內心無盡掙扎,最後倉皇脫逃。
遙汀也不計較,抿着雙脣笑笑,仍舊繼續審閱文書。
這邊遙汀對着如山的文書刻苦,夢香卻是看着時間還早得很,一步三跳的往泰山王寢殿方向小跑過去,途中看到花叢當中蝴蝶羽翅飛舞,夢香看得心動,躡手躡腳的走到花叢當中,撲了一會兒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