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去引人注目,遙汀和法天兩個,雙雙隱了身形,這是術法當中的入門階段,遙汀雖然在修行上面不夠刻苦,但是這點小小術法,對於冰雪聰明的她來說,學習起來,沒有半分困難,其他仙家,往往需要點播一通,但是遙汀學習這個,只是讓洛涯幫他講過一次而已。
羊脂玉的獅子因爲已經鎮守府門足足三百年,因此沾了一些地氣經氣,見到法天和遙汀,雖然身形不可變化,但是神色之間,都是肅穆恭敬得很。
府內華屋高宇,鱗次櫛比的樓臺放眼不盡,檐角上面,一溜兒的鸞鳥雕刻,眼珠毛羽精巧別緻,栩栩如生,宛如在雕工之中,融入生命一般。
這樣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這種華美精巧的雕工,這般像迷宮一樣的樓舍,遙汀走了一會兒,下了一個定義,能在這裡生活的人,一定要有很好的方向感,要麼非得迷路不可。
走過九曲十八彎的各種遊廊、小徑,遙汀終於停步下來,對着身旁的法天說道:“主上,到了,那個就是靖王的屋子,這個時候,據說人是最少,其餘的就都弄暈了就好,也就省得多生是非。”
“你怎麼知道這個事的?”法天看了看遙汀,對於她的所謂‘據說’,倒是存了一些好奇。
“洛涯說的,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就拿出風族的那個寶鏡,照照這個,映映那個,淨幹一些無聊的事,”遙汀說完,看到法天臉色,怕把洛涯害死,連忙補充:“洛涯說了,那個鏡子,只能照出凡人。”
“那個我知道,不過洛涯也是太過閒了,”一邊說着,法天擡步就要推門走進去,好在遙汀早有準備,借起一陣和風,彈出些許棕色粉末,頃刻之間,屋子裡面,便彌散了一陣淡淡的龍涎香氣味。
這種普通的迷藥粉末,對人全無半點傷害,而對法天和遙汀兩個,更是就如空氣一般,遙汀和法天推開門時,只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兩男三女,三個女子都是不過十三、四歲而已,穿着淡青色硬質綢衫,梳着兩個小髻,上面各自彆着兩朵應節的鮮花,兩個男子,和倒下的女子也是年紀相仿,看衣着服飾,大概也是僕人樣子。
此時因是白日,厚重的牀幔,由兩個金色澄澄的簾鉤挑在兩旁,牀上倒臥着一個男孩兒,便是靖王,如今只有十二歲的年紀,是當今聖上最小的一個子息,生性恬淡,卻是有些恬淡得過了,遇到什麼不平不公之事,都是能忍則忍,能退則退,正是因爲這樣,當今聖上雖然數次想要立他爲儲,但是最後思量再三,仍是懸而未決。
這位靖王的母親,是當今天子的表姐,太后的侄女,皇太后的孫侄女,當今的皇后,要不是她每每從中斡旋張羅,這皇儲的位置,早就被人奪了,她是一世剛強,玩弄權術於股掌之間,沒料最後生的這個唯一兒子,卻是這般不肯爭氣。
星君第一次投胎之時,並非投在帝王之家,而是權臣之子,作爲人臣,他的一世相當平穩,性子溫潤,也被當成賢才棟樑,沒有什麼差池,接連三世,星君將他天上的性子,一併帶到了人世,只是作爲臣子,不會差錯分毫,但是作爲帝王,便是大大不便。
前幾日陰淑妃生辰,雖然貴爲皇后兒子,但是作爲皇子之一,對於風頭正盛的陰淑妃,皇后娘娘仍是不敢大意,命令兒子靖王前去做個樣子,誰能料到,卻被陰淑妃擺了一道,在皇帝面上狠狠告了一狀,皇帝下令責打,一百個板子。
戲文話本里面,動不動就來上一個拉出去大上三百大板,都當人的脊骨屁股,全是石頭棉花做的,柔能吸力,剛能抗力,豈知這臂膀一樣粗的板子,幾十斤的重量,真要結實的打在人的身上,不要說是百十來個板子,便是四十個板子招呼下去,就有不少昏厥之人,至於死人,也不是沒有的事兒。
其實施行官哪裡就敢真打,皇上氣極,親自上陣,這纔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打了一個屁股不能坐下,好在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齊齊出動,三個女人一臺戲,皇上架不住哭哭鬧鬧上上小吊,這才住手作罷,要麼這麼一百個板子下去,指不定就是當場血肉飛濺。
宮中不缺名醫良藥,多珍貴的藥材,給着皇子去用,也是沒有可惜的份兒,只是這次皇帝親自動手,確實狠厲了一些,因此雖然好藥好物的供着,確實好得不見多快。
雖說對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但是這在法天眼裡,一樣需要敵視,遙汀本是擔心法天覺得麻煩,因此想要給那靖王上藥,但是這藥,可是將要上在傷口上面,法天想到這裡,十分麻利,把碧玉散的藥瓶,從遙汀手中拿回自己手中,放下牀兩邊的簾幔,說是自己親自動手,讓遙汀等在簾幔之外。
眨眼功夫,簾幔便就自動分在兩旁,法天從中走了出來,對遙汀說道:“藥塗抹完了,最晚今日傍晚時分,他身上的傷口,便就沒有事了。”
法天的這種速度,遙汀從來沒有見過,內心十分好奇,於是想也沒想,開口便就問道:“主上平時幫我攪散藥劑,也要一盞茶的功夫,怎麼塗抹傷藥,竟然這麼快?”
遙汀這話一問,法天臉上有些泛紅,嗯嗯啊啊的吞吐答道:“幫你處理藥劑,自然需要用心一些。”
見到法天這種欲言又止的神色,遙汀可算明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法天爲了多和自己待些時候,究竟磨了多少光陰。
正當他們對面相視的時候,牀上傳來幾聲呻吟,遙汀探頭望了過去,原來牀上躺着的靖王,竟然醒了過來。
碧玉散的奇效,一直存在於傳說當中,遙汀因爲從未受過任何皮外傷,因此從未試過那靈藥的效用,沒能想到,這個孩子上了碧玉散後,竟然能夠這麼快,便就能清醒過來。
“水、水,”牀上的靖王醒來過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沙啞着嗓子,喊着喝水。
遙汀看了一眼地下,被迷暈的兩男三女,仍舊躺得挺安穩,一時半會兒,沒有起來的意思,於是她只好走到屋中的紅木桌旁,從桌子上的茶壺中倒出半盞清茶,拿到牀邊,臨到牀邊之時,卻被法天接了過去。
藉着法天的手,靖王喝光了那半盞清茶,自打認識墨訓開始,遙汀雖然對那些珍玩之類沒有收藏的愛好,但是有時也會觀察一番,看着靖王喝茶的杯子,遙汀腦海之中,閃過兩個大字:值錢。
喝過清茶,靖王這纔有了精神,打量了眼前的法天和遙汀,突然開口說道:“二位是仙人?”
這話問得十分突兀,他們兩個均是一愣,心中都是訝異,難道這個小靖王,投胎的時候,竟是帶來了星君的記憶?
生長於皇家,察言觀色這項,靖王還是挺擅長的,見到他們兩個面上驚訝,連忙笑着說道:“小的時候,有個道士給本王算命,說是本王頗有仙緣,本王從未見過你們,因此猜想,你們就是仙人。”
“王爺說笑了,我們只是路過此地之時,聽說王爺身受重傷,民間素傳王爺樂善好施,頗有愛民遺風,因此冒昧潛入王府之中,給王爺敷些傷藥而已,哪裡就有仙人之說?”遙汀說着,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五個人,和靖王說道:“不信王爺看看地下,我們怕是多惹麻煩,於是迷倒了王爺的僕人,本是打算悄悄的來,再是無聲的去,如果我們真是神仙,來無影去無蹤的,還用迷倒他們麼?”
法天看了一眼遙汀,沒有想到,她是連這個也是一併算到,可還真是算無遺策。
靖王看了一眼地下,果然平日裡侍候僕人,此時皆是倒在地下,他的臉上,竟是有些悵惘,這樣頓了一會兒,轉過頭來,問向法天:“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定是你幫本王敷的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