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去了毓秀宮,這事放在平時的後宮裡本不算太稀奇,頂多就是黃衣薇又是一陣不痛快,對着妍麗鬧上一鬧就罷了。
可現在這時節可不同。景家剛立了大功,按理說皇后總該是要多受些重視的,可皇上在這個時候去毓秀宮?
這是真的偏寵,還是有意推着她成爲衆矢之的?
很多人都在想這個問題。但顯然黃衣薇並不是其中之一。
但以她不怎麼靈光的腦子,最終還是千辛萬苦地想到了一點。
她被秦如眉奪了本應屬於她的召幸,皇后何嘗不是?那麼現在,皇后合該與她是同一條戰線上的人。
於是一早的例行請安時,黃衣薇便端出了一臉同仇敵愾的樣子對皇后說着:“要臣妾說秦美人她也真是的,就算皇上一時迷了心性,那她也不懂事嗎?也不知道提醒皇上一下嗎?依臣妾看,她這分明就是目中無人,藐視於皇后娘娘。”說着又故作思考狀,很是困惑道:“還是說,她就憑着這麼點恩寵,就想挑釁皇后娘娘了?”
皇后卻還是笑得端莊:“不過是一次侍寢罷了,哪裡就有這麼大的事了?皇上難得喜歡,自然是應當以皇上高興爲先。而且這也不是什麼明文規定,還是皇上的心意最重要。黃貴人不必想得這麼多的。”
黃衣薇仍是不甘心道:“可就算沒有明說,這事也算是多少年默認了的,她這事一出來,說出去不也是對皇后娘娘不好?”
皇后擡手示意她不必再說:“本宮已經貴爲皇后,還能有什麼不好的呢?何必去和一個年輕新人計較?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發生什麼,皇后都是皇后,皇上不會要本宮把這個位置交出去,這就不會對本宮又任何不好。不過黃貴人出此言也是爲了本宮考慮,這好意啊,本宮心領了。”
黃衣薇還想說些什麼,可看着皇后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最終還是隻好把嘴裡的話嚥了回去。
圖蘭見黃衣薇除了宮門,才輕聲對皇后說:“娘娘當真不介意這事?”
皇后並未答話,只撐着頭對着圖蘭笑了笑。
圖蘭看了看皇后的神色,默默閉了嘴不再說話。
回碧霄宮的路上,黃衣薇對着妍麗抱怨着:“你說這皇后娘娘也太好脾氣了吧?出了這樣的事還能忍?要是換做我,早就尋個由頭去好好讓她知道,既然進了宮,就該懂規矩,皇后的恩寵也是她能搶得的?”
妍麗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說的話也變得生硬了些許:“所以說,只有皇后她才能做得起皇后。”
黃衣薇聽了這話一愣:“你什麼意思?”
妍麗沒有答話,黃衣薇卻心裡有了計較:“不過皇后有句話說得沒錯,不管發生什麼,皇后都是皇后。在這宮裡,位分尊卑最是重要。她能作又怎麼樣?到底還是位分在我之下。”
妍麗聽了這話也愣住了。黃衣薇這是又要做什麼?
只聽黃衣薇自顧自地說着:“我到底是比她尊貴些,那我也是有權管她的。這樣……到時候我找個理由,把她教訓上一頓,讓她再也不敢同我爭寵,不就好了?”
妍麗聽了只覺得並不合適,開口勸道:“這樣未免不妥……不管怎樣她也是皇上現在喜歡的人,而且你這時候教訓她,只會讓人覺得你是善妒,到時候對你只怕更是不好。”
黃衣薇卻不以爲然:“怎麼會?位分高的教訓位分低的,那不是理所應當嗎?而且她那麼不懂事,總會出錯的,到時候找理由收拾她不還是一找一大把?只要我有理由,我怎麼處置她都沒什麼可說的。而且她那小門小戶的窮酸出身,現在還敢幻想要變鳳凰?還覺得自己很了不得?我也該幫她認清現實,她就是成不了氣候的,別總想着去搶不應該屬於她的東西。”
黃衣薇正對自己的想法十分滿意,冷不丁聽到背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既然想得這麼好,那不妨同朕講講,你準備找什麼樣的理由?善妒?還是僭越?”
黃衣薇聽到這聲音立馬嚇得愣住,慌慌忙忙回身跪下行禮:“皇,皇上萬福……”
楚霖走到跪着的黃衣薇和妍麗面前,神色平靜:“宮中的事都是由皇后和昭妃在管,上次貞嬪要你抄寫宮規也是回了皇后的,且她是嬪位,你一個貴人,怎麼還想起替她們分擔這等重任了?累不累?”
黃衣薇慌忙辯解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覺得……”
楚霖打斷了她:“覺得什麼?覺得什麼東西不應該屬於秦美人?還是說,你現在連朕的想法都想要左右了?”
黃衣薇一聽更是着急,也不知該怎樣辯解,只急急地說着:“臣妾怎敢左右皇上的想法,臣妾只是替皇后娘娘感到不平,覺得秦美人她不懂事,衝撞了皇后娘娘才……”
楚霖見她這幅樣子,越發覺得黃衣薇使他反感:“怎麼,當時是朕想去毓秀宮,你這意思,是朕被她使了手段騙過去的?還是說朕也不懂事?”
黃衣薇眼見着越抹越黑,解釋不清,更是焦急起來:“臣妾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臣妾只是覺得,秦美人她以下犯上……”
楚霖卻不願再同她掰扯:“既然你這麼懂規矩,還有精力去幫人家認清現實,那朕就給你個現實讓你好好認認。高銓,去傳,晉秦美人爲貴人,降黃氏爲美人。”說完又瞟了一眼黃衣薇:“你自己的話說得明白得很,在宮裡,位分最重要。那朕就好好看看,這道理,你理解到哪一層了。”說罷轉身離開,再未看她一眼。
他也只是在去壽康宮的路上看見了黃衣薇與妍麗二人,本想就此路過,卻聽見她們在談論些什麼,似乎與秦如眉有關。他不過一時起了心性,想聽聽她們在說什麼,卻不想聽到的精神這種混賬話。看來這黃衣薇,是得讓她好好想想在宮裡應當怎樣了。
黃衣薇跪在地上,忽然覺得憑空產生的一種無力感,彷彿一瞬間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空,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直到丫鬟畫梅將她扶起來,她纔回過神來,擡手便抽了妍麗一耳光,帶着哭腔喊道:“你不是挺會說話的嗎?方纔怎麼就沒動靜了?怎麼?想看我笑話?現在我被降位分,在那個賤人之下了,你滿意了?”
妍麗垂下眼,臉上隱約閃過了一絲狠厲,卻又極好地掩飾過去,只擡頭輕聲道:“黃姐姐,您可要好好想想,讓你淪落如此境地的,真的是皇上嗎?”
黃衣薇猛地頓住,思忖半晌,才又咬牙切齒道:“當然不是……是秦如眉!是她害我!”
妍麗又道:“那麼,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既然是她害了你,姐姐你自然也應當還回去纔是。”
黃衣薇一聽這話又來了氣,恨恨地瞪着她:“我現在能怎麼辦?我的位分都已經在她之下了,我能用什麼辦法?”
妍麗卻笑了笑,上前一步道:“聽說皇上對她復寵,是因爲覺得她見解不凡。”
黃衣薇愣了愣,木木點頭道:“是……就爲了這個,她那寢殿還被給了名字,叫秋爽齋。”
妍麗壓低了聲音:“既然如此,皇上說喜歡的是她的才情,不是容貌。那麼我們……幫她看看這話是不是真的?”
黃衣薇想了想,欣慰地笑了出來:“是。反正她那狐媚長相,留着也用不上。皇上都不在意,她也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