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夜盡天明,她已無法等待。
“糕點準備得如何?”
紅瑤問,翻身而起,眼眸裡滿滿的都是憂慮。一夜未眠,她的眼睛暗淡無光。
“郡主放心,糕點已準備妥當。”
“那就好,快給我更衣,我要去毓秀宮。”
她急不可耐的說道,從牀上跳起來,赤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
“郡主,現在天色還未大亮,再等等吧。”宮女小聲的提醒道,深怕惹得紅瑤不高興。
紅瑤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清晨的風裡帶着露水溼重的潮味兒,天邊不過泛起魚肚白而已,太陽還未升起,只能看見一層如暈染般浮現在天空的橘紅色光芒。
她有些惆悵的離開窗邊坐在牀沿。宮女連忙將窗戶關上,隔絕了清晨的涼風習習。
“我太着急了嗎?”
她自言自語的喃喃道,眉眼間全是憂慮和緊張。她想,太在乎纔會越在意。
“郡主,此刻娘娘們都還在安睡中,不如……郡主也再睡一會兒。”宮女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紅瑤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想睡。”她說,不管怎樣入睡,有安神香點着,有軟牀鵝絨墊着,只要心裡有煩心之事,閉上眼睛依舊是輾轉難眠。
宮女見她執着,也不再說話,只能安安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紅瑤靜靜的坐了一會兒,說道:“給我梳妝吧。”
“是。”宮女點點頭。
紅瑤坐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不免纖纖玉指撫上臉頰。
她問:“你覺得我的相貌如何?”
宮女被紅瑤這一問,突然一愣。“郡主天生麗質,容貌絕佳。”
聽到宮女的話,紅瑤的眼眸一垂,手指摸了摸耳間垂落下來的髮絲。猶豫的問道:“那我與柔嬪娘娘相比呢?”
在愛裡都是自卑的吧。
她想,加達木是否是因爲秦如眉的容貌而忽視了她的存在?
宮女握着木梳的手突然一頓,紅瑤看在眼睛裡。看來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宮女欲要開口,紅瑤卻突然舉手說道:“不必回答了,我心裡明白。”
宮女只能無奈的垂下頭來,繼續給紅瑤梳裝。
紅瑤拿起臺上的一根玉蘭簪子遞給宮女。“今日打扮的素雅一些。”她說,她想,若她和秦如眉的打扮貼近一些,加達木是不是會多看她兩眼?
“好的,郡主。”宮女將玉簪輕輕的插進發髻。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紅瑤滿意的點了點頭。再換上一襲水藍色的長裙,今日的她看起來格外的溫柔嫺靜。
門外響起“踏踏”的步伐聲,她轉頭一看,是送早膳的宮女們,綠籮將菜品一一放下。
“請郡主用膳。”
她移步到桌邊坐下,看着琳琅滿目的食物,卻沒有一點兒胃口。不過喝了幾口小米粥,便放下碗筷。
“郡主,再吃點兒吧。”綠籮勸道。她想,看來是昨夜之事,郡主還在久久不能忘懷。
紅瑤擺了擺手。“我沒有胃口,吃不下。”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吃飯對她而言是享受,是極樂之事,如今,她連對吃飯都不上心,一定是遇到極傷心之事。
“郡主,多少再吃一些吧。”綠籮繼續勸道。
卻見紅瑤已經站起身來。“將這些菜都撤下去吧。”
她說完,轉身回到牀榻上,翻身背對着所有人,閉上眼睛。遇到煩心之事,她不會大哭大鬧,只會靜靜的一個人呆着,等待時間的推移,悲傷退去。
終於,她好不容易從清晨熬過晌午。
許久未開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綠籮,你去問問柔嬪娘娘可在宮中。”
“是。”綠籮答應道,轉身就要走,卻又被紅瑤叫住。
“等等,你先去打探打探加達木王子黃昏時會去哪兒?”
“是。”綠籮點頭,轉身離開。
紅瑤的心裡竟然莫名的緊張起來,她獨自去找加達木會不會太唐突?
不久,綠籮便回來了。
“郡主,柔嬪娘娘正在御花園同蘭美人等下棋呢。加達木王子黃昏時分會留在宮中,聽聞是水土不服,南太醫正爲他醫治。”
聽到這話,紅瑤立馬就緊張起來。“水土不服,嚴重嗎?”
見紅瑤的緊張,綠籮有些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輕輕的搖了搖頭。“奴婢不知。不過,有南太醫在,郡主可安然放心。”
“我下午便去看看他。”紅瑤說,轉身將羅扇拿上。“隨我去御花園吧。”
綠籮提着糕點一路跟在紅瑤身後,遠遠的便看見了亭中坐着下棋的人。
秦如眉在,白蘭在,閔芙也在,看起來一片祥和的樣子。
紅瑤輕輕的走進,立在白蘭身後,不敢上前打擾。白蘭身旁的宮女立刻發現了她,她做出噤聲的動作,宮女諾諾低頭。
“該你了。”白蘭的臉上帶着幾分得意之色。
秦如眉則手握棋子,看起來十分的爲難。不時的搖了搖頭。一旁的閔芙看着,連忙小聲的提醒道:“眉兒,這兒,這兒……”
白蘭搖了搖扇,看着閔芙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閔芙只得委屈的閉上嘴巴。秦如眉一臉無奈的將手中的棋子放進棋簍之中。嘆了一口氣道:“掙扎無意,我輸了。”
白蘭看了一眼棋局。“無礙,你就輸我半子而已。”
“下次,我便贏你半子。”秦如眉說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莫不如同我下六搏啊。”
一直在旁邊耐心觀看的紅瑤突然跳出來說道,秦如眉差點兒被茶水嚥到。
三人連忙站起身來,行禮道:“嬪妾拜見紅瑤郡主。”
“免禮。”紅瑤一拂袖說道。
白蘭坐下,看着紅瑤問道:“郡主過來怎麼也不說話,你就愛如此嚇我一跳。”
紅瑤有些委屈的說道:“我這不是怕打擾你們嗎?”
“嗯,你如此倒是乖巧了不少。”白蘭說道,輕輕的搖了搖手中的羅扇。
“我們來下六搏如何?”紅瑤提議道,看了看三人。
秦如眉和閔芙相視看了一眼,紛紛搖了搖頭。“我不會。”
“我也不會。”
白蘭笑道:“看來就只有我能和你切磋切磋。”
紅瑤一笑。“來吧。”
宮女們將桌上的棋盤撤去,換成六搏的棋盤。紅瑤和白蘭你一步我一步的下起來。看的秦如眉和閔芙眼花繚亂。
紅瑤轉頭看着秦如眉盯着棋盤認真的模樣,心不由的一緊。秦如眉擡頭看着她一笑,她連忙低下頭,心突突直跳。
她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或者只是旁敲側擊的問一問。
然而,等待已經讓她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落下一子之後,她看着秦如眉說道:“昨夜,我去御書房找霖哥哥,他竟然不在,眉兒,霖哥哥是否是去了你宮中?”
她等待着秦如眉的回答,卻見秦如眉一臉的憂鬱之色。一旁的閔芙說道:“昨夜,皇上在我宮中。”
聽到這話,秦如眉的眼神突然一亮隨即又暗淡下來。
紅瑤想,既然不在,昨夜她又出去,難道真的是加達木嗎?
白蘭專心的下着棋,偶爾擡起頭來看看幾人的反應,閔芙依舊是淡然的模樣,專心致志的看棋,而秦如眉卻是明顯的失神。
紅瑤繼續問道:“眉兒,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秦如眉搖頭。“你們繼續下棋吧。”
秦如眉想,若是昨夜楚霖來她宮中不見她,會如何?她想,她再也不會如此放肆,想來,以後也不會如此。
紅瑤卻一直在看着秦如眉。白蘭推了推紅瑤的手臂說道:“到你了。”
紅瑤連忙反應過來,倉促的落下一子,再一看時,已經是滿盤皆輸。
白蘭看着紅瑤的樣子。“郡主,你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
白蘭總覺得今日的紅瑤看起來十分的奇怪,明明六搏是她最愛的棋,如今也下的心不在焉。
“沒……沒有啊。”紅瑤搖頭道。“我們再來一局。”
白蘭搖了搖手。“罷了,罷了,不來了,大家說說話吧。”
“好。”紅瑤點頭。
奴婢們將棋子收下去,紅瑤拍拍手,身旁的綠籮將準備的糕點擺放在桌上。其中就有一道像粗麪條,外表灑滿白糖的糕點。
閔芙從未見過,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點心?”
綠籮說道:“這是一種西域的點心叫做燎火,是用江米麪做成的。”
聽到這話,閔芙點點頭。“原來是西域的食物。”說着,就伸出手去想要取下一些。
綠籮連忙說道:“慢着娘娘。”
閔芙伸出去的手突然一頓,一臉的茫然。“這……”
“我突然忘了,這是公主準備給加達木王子的。所以……”
聽到這話,閔芙瞬間尷尬的笑笑。“原來是給加達木王子準備的,那嬪妾就……”
“無礙。”紅瑤連忙說道:“娘娘嚐嚐,這東西又香又甜,十分美味。”說着,便拿起一塊遞給閔芙。
閔芙有些難爲情的收下。“多謝郡主。”
紅瑤將目光看向秦如眉,拿起一塊遞給秦如眉說道:“眉兒,你也嚐嚐,加達木王子可喜歡吃這個了。”
秦如眉接過糕點,手指明顯的一抖,糕點瞬間碎落在桌上。
看見這一舉動,紅瑤心頭明瞭。她想,昨日綠籮所見,定然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