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
加達木的衣襬被風輕輕掀起一個角,跨步走出毓秀宮。
他終於和她有了更親密的接觸,隔着重重的茶香水霧,她的溫柔臉龐看得不太清晰,但依稀能夠看見她嘴脣上揚的幅度。
他想要伸手去觸碰她臉上柔滑的肌膚,卻在伸手的一瞬間還是不自覺的收回,只是彈了彈茶杯而已。
他的腦海裡滿滿的都是她的容顏,耳朵裡是她的溫柔軟語。
“我一定要帶你離開。”他呢喃道,拳頭不由的握緊。
“加達木王子。”
紅瑤的聲音在其身後響起,她懷中緊緊的抱着檀香木的食盒,硃紅的顏色在她藕色的衣裙上顯得格外的突兀,她的腳步飛奔着,衣裳在風裡飛揚着。
“加達木王子。”
她又喊了一聲,他依舊沒有回頭。她的腳步再次加快。身後的宮女跑的氣喘吁吁,還是更不上她的腳步。
“郡主,等等我,郡主,等等我……”
加達木此刻兩耳不聞窗外事,怎會聽得見紅瑤的喊聲。
“加達木王子。”紅瑤奮力的一喊。
他身旁的小太監依稀的聽見聲音,轉過身去,看見不停奔跑着的紅瑤。他連忙拉了拉加達木的衣袖。
“王子,王子,郡主在喊你呢。”
“你說什麼?”
加達們恍然醒來,看着小太監心急的模樣問道。
“你看,紅瑤郡主在追我們。”
他轉過身去,只見一身藕色的她,如同風中飛揚的蒲公英向着他飄過來,心底卻沒有絲毫的觸動。他停下來,看着她走過來。
“王子,你走得可真快。”
紅瑤儘量剋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讓他聽見她的急促。急急忙忙的女兒模樣,男兒定然不會喜歡吧。
加達木看着她額頭熱汗淋淋,臉頰泛紅,看來是跑的太急,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純白色的手帕遞給紅瑤。
“擦擦吧。”
看着加達木遞過來疊的方正而潔白的手帕,心臟跳動的愈發激烈起來,她手指顫抖的將手帕接過來。
“多謝王子。”
她低頭含笑。將手帕放在額頭輕輕按壓,將汗水擦去,她捨不得破壞它方正的模樣。
加達木問道:“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
“我……我……”她變得有些吞吐,努力的想着該如何將話語組織說出口,又讓他察覺不到自己的小心翼翼。
“給你。”她將懷中的食盒遞給加達木,身旁的小太監連忙走上前來接過手。
“這是……”
“方纔見王子吃了許多我帶去的糕點,就想着做了一些送給王子。”紅瑤緊張的說道,想想,又怕加達木覺得自己太過主動,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是刻意做的,是眉兒同我一起做的,就當是王子的見面禮。”
她說完,眼眸癡癡的看着加達木。她想,這樣說應該是滴水不漏了吧。
“多謝郡主。”加達木說道,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他轉頭看了一眼硃紅色的食盒,是她做的?他在意的只是紅瑤話語裡最特別的字眼而已。
看着他爽快的收下,紅瑤的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差點兒就要手舞足蹈起來,然而他在眼前,必須矜持。
“加達木王子一定要多吃點兒,如果喜歡,就派人來告訴我,我給你做。”
“有勞郡主了。”加達木又恭敬的行禮。“郡主若是無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嗯嗯。”紅瑤點頭。“王子回去吧,路上小心。”
“多謝郡主關心,臣告退。”
加達木說,轉身帶着拎着食盒的小太監離開,留給紅瑤一個瀟灑的背影。
“郡主……”
身後氣喘吁吁的宮女終於追趕上來,一隻手扶住紅瑤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我追上他了。”
紅瑤癡癡的看着前方,早已沒有加達木的長廊。手指輕輕的揉搓着手中的手帕,突然驚醒過來。
“王子,你的……”她連忙大聲的出聲,卻早已看不見人影。她顯得格外失落。“手帕。”
她看着手中的手帕,彷彿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即使上面有她的汗液,卻還能聞到手帕上淡淡的清香味。
宮女好奇的問道:“這是誰的手帕?”
“他的。”她說,小心翼翼的將手帕呢放在自己貼近心臟的懷裡。
“回宮吧。”
夜幕四合。
秦如眉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來回的蕩着,眼眸看着宮門的方向。
下午的時候,華潤過來傳旨說,晚上,楚霖會過來。
她靠在鞦韆繩上,腳尖劃拉着地面,讓自己平穩的搖晃着。她想,他怎麼還不來?
疏雨走到她的身邊,手中端着剛剛沏好的熱茶。“娘娘,進屋吧,我泡了茶。”
秦如眉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我要等他。”
“這時候皇上應該還在御書房呢,娘娘還是進屋等吧,外面涼。”疏雨再次說道。
“我想讓他一進門就可以看見我。”秦如眉說,臉上洋溢着喜悅。她想,若他看見她在等他,一定會很驚喜的。
疏雨知道自己拗不過秦如眉,只好擺擺手。“罷了罷了,娘娘就在這裡等着吧,若是着了涼,就是皇上親自照顧你,嗯,肯定比我們的照顧更加貼心。”
疏雨的話裡帶着一股子酸味兒,聽在秦如眉的耳朵裡卻是猶如蜂蜜一樣的甜蜜。
她急切的等待着,聽着有腳步聲踏踏而來。
“皇上。”她激動的跳下鞦韆,差點兒摔在草地裡。
橘紅色的宮燈瞬間在宮人們的手中點亮,將楚霖的臉照成通紅的顏色。秦如眉跑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抱着他。
楚霖伸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發,溫柔的問道:“等急了吧?”
秦如眉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呢。只是期待着你快點兒來而已。”
“那不就是等急了嗎?”楚霖一笑,將她的手握起。“你看,手都是冰涼的,以後不許在屋外等朕。”說是不許的嚴厲,嘴角卻帶着笑意。
“好,不等你,我自個兒睡覺。”秦如眉撅着嘴說道:“可憐我癡等的心。”
“不癡等。朕這不是來了嗎?”楚霖說,牽着她的手坐在桌邊,親自倒了一杯茶餵給秦如眉。“多喝點兒,暖暖身子。”
楚霖溫柔的話語就像這溫熱的茶水喝進喉中流進心裡,暖暖了全身。
這時,楚霖看到桌上的糕點,輕輕的夾起一塊,反覆仔細的看着。
秦如眉將茶杯放下,看着楚霖的動作,問道:“皇上是餓了嗎?”
“沒有。”楚霖搖了搖頭,看着秦如眉好奇的問道:“這不是你宮中的糕點吧?”
秦如眉點點頭,有些驚喜的問道:“皇上連我宮中有什麼糕點都知道嗎?”
他不會如此的關心我吧?
當然不會。
楚霖否定道:“怎麼會?”他“噗嗤”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眉兒在想什麼呢?”
“我以爲皇上對我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呢?”
“可是,就連吃食都瞭如指掌,這……我可辦不到。”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秦如眉感到奇怪的問道:“那皇上如何知曉,這不是我宮中的糕點?”
“因爲這是太后宮中的糕點,只有太后的宮中才會有這種形狀的荷花糕。”楚霖說道,拿起糕點在鼻尖輕輕的一嗅。“朕果然沒有猜錯,是梅子的味道。”
秦如眉看着楚霖的舉動,不由的問道:“皇上怎麼知道是太后娘娘宮中的?”
“只有太后宮中的荷花糕下面會加上荷葉,並且做成梅子的味道,太后喜歡吃梅子。”他說,將糕點放下。“這是紅瑤送來的吧?”
“嗯嗯。”秦如眉輕輕的點了頭。
“她今日來做什麼?”楚霖悠閒的喝了一口茶。
“就是來看看我,也讓我嚐嚐這特別的荷花糕。”秦如眉說道。
楚霖好奇的問道:“你喜歡這個味道?”在他的記憶裡,這糕點的味道偏酸,也只有懷孕之人最喜。
秦如眉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喜歡吃甜的。不過,加達木王子吃了好多,看起來,他比較喜歡。”
聽到“加達木”這三個字,楚霖一驚,連忙問道:“他怎麼會來?”
秦如眉看着楚霖激動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緊張。“他……他是隨紅瑤郡主一塊兒來的,來看看我。”
“他隨紅瑤一塊兒來的?”楚霖呢喃着,忍不住的笑起來。“也好,也好。”
秦如眉看着楚霖越發奇怪起來。“皇上,你這是……”
楚霖笑着拍了拍秦如眉的手說道:“你覺得加達木如何?”
秦如眉想,在自己丈夫面前誇另一個男人,始終是不好的,她顯得極爲猶豫。
“眉兒,你大膽的說,我不吃醋。”楚霖說道:“我就是想聽聽你對他的看法。”
有了楚霖安心的話,秦如眉放鬆下來。“英俊瀟灑,才華橫溢,又是西域王子,日後必成大統。想來,也沒什麼缺處。”
楚霖邊聽邊點頭,他的想法也是如此。“你覺得,他和紅瑤一起如何?”
秦如眉一驚。“皇上……你……你的意思是……”
難道他要將紅瑤許配給加達木?
“你猜的不錯,我想讓他成爲紅瑤的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