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見他低頭,也不急着逼迫他,說道:“我也是受人之託才特別照顧你,你在我這裡,做什麼任憑你自己,也不會有人監視看管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先在我的府上休息一天,明天再來和上司談工作的事情。”
陸壩心裡是十萬分不信,但是人在屋檐下,免不了假裝高興的接連拜了幾拜。
龍桂也不說破,叫錢大帶陸壩下去休息。
錢大把陸壩帶到一個單獨小院,叮囑道:“公主是個很公正的人,不會虧待你的,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晚,好好想想,明天再說。”
錢大說完,留下“冰龍液”就離開了,走前叮囑道:“這裡晚上也許會有些小蟲子,沒事的,天亮之後就跑了,挺挺就過去了。”
陸壩不以爲意,把院落裡外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雖然簡陋,但是並無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一處小小的院子,和所有下一等人住的房間一樣,陰暗潮溼,地處偏僻,桌案筆墨什麼的倒是齊全。
陸壩打了水把自己洗刷乾淨,怕藥裡有假,只塗了一點點,可塗上去之後感覺好極了,佈滿傷疤的皮膚不再紅腫疼痛,就只是聞一聞藥香,精神也爲之一振,最後陸壩忍不住把全身都塗了藥。
隨後,陸壩坐在房中打坐,試着把內力聚集起來,可惜身體裡的內力就像水入沙漠,再辛苦修煉,收功之後都會變得蹤影皆無。
陸壩自然心急如焚,更是處處加小心,飯菜都是銀針試過纔敢吃。到了晚上,在牀上被子裡塞上衣服做僞裝,自己則不畏寒冷在牀下打個地鋪睡覺。
此時已是十月份,地上寒涼,陸壩輾轉反側很久才勉強入睡,睡夢中覺得自己身上癢癢,下意識的伸手抓了抓,結果抓了這裡,又覺得那裡奇癢,最後陸壩在劇癢中醒來,點起燈一看,發現他渾身上下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臭蟲,個個咬着他的肉猛吸血,吸的肚皮滾圓。
陸壩嚇的用手猛拍,身背後有手抓不到的地方,他只好用力把背部向牆上撞去,最後索性在地上滾來滾去,狀如瘋魔。
可無論他怎麼努力,蟲子都會源源不斷的從房間角落裡爬出來叮到他的身上,折磨得陸壩整晚都不能安睡,直到天明,那些蟲子才宛若潮水般退去,可陸壩早已把自己抓的體無完膚。
“怎麼會這樣?”陸壩看着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一定是龍桂算計我,我要去問問她!”
想到這,陸壩跌跌撞撞的衝出院落,卻在門口被錢大攔住。
“你這是怎麼搞的啊?”錢大看着他驚訝的問道。
陸壩說不出話來,咿咿呀呀的比劃半天,錢大皺眉道:“要不你寫出來吧?”
陸壩只好折回小院,自己研磨寫字,這一番動作牽扯到傷口,其中痛苦自不多說。
爲了少疼點,陸壩只寫了“龍桂”兩個字。
錢大伸頭看了眼,又看看滿眼期盼的陸壩,嗤笑道:“公主的名諱也是你寫得的?你現在毀了,我就假裝沒看見。”
陸壩一僵,不過他也是個狠角色,三兩口就把寫字的紙扯了塞到嘴裡嚥下,隨後又寫下“公主”兩個字,寫完,怕錢大又不高興,在後面添上“大人”兩個字。
“哦。”錢大恍然,“你要見公主?”
陸壩連連點頭,又向錢大連連作揖乞求。
錢大哈哈大笑,伸手扯扯他身上已經被扯爛的衣服,反問道:“你這樣衣衫不整,滿身是血的,冒犯了公主可就使不得了!”
陸壩想起晚上的恐怖情景,屈膝跪下,衝着錢大連連叩首,又拿出隨身帶着的金銀,求錢大帶自己去見龍桂。
錢大憐憫的看着他,勸道:“公主收留你已經是好心了,可你現在這個樣子,她見了也只會更厭惡你啊!”
陸壩惱羞成怒,從地上跳了起來,握起拳頭衝錢大揮舞了幾下。
“你這是幹什麼?”錢大板起臉,“難道公主對你還不夠仁至義盡嗎?”
陸壩氣極,抓起筆在紙上寫了個歪歪扭扭的“蟲”字,又連連比劃,試圖說明這裡晚上有蟲子。
“蟲?”錢大驚訝,“你就因爲這裡有些小蟲子就要去見公主訴苦?”
陸壩氣極,一把推開錢大向外闖去。
錢大自然不肯讓他亂闖,閃身擋在他的面前,沉下臉質問道:“你以爲公主府是什麼地方?是你可以隨便放肆的嗎?更何況你可是簽了字據的,現在只是府裡一個下人,公主是你想見就見的嗎?要是不滿意這裡,你隨時可以離開!”
說完,揪着陸壩的衣領,把他拉扯到府裡的一個側門,守門的門衛見錢大拖着陸壩過來,遠遠的就把側門打開。
錢大把陸壩拖到門口,一把推到門外,“就爲了幾個蟲子就覺得這裡差勁,受不了這裡就走吧!”
陸壩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可還沒走出巷子,就有一夥人拿着刀向他衝來,領頭是他以前的副手寧風,一邊向他跑過來,嘴裡還一邊喊着:“傷叛徒者賞黃金一兩,取陸壩首級者賞黃金十兩!”
陸壩連忙折回側門,可側門已經關上了,陸壩連連拍打呼喊,側門仍是不開,陸壩只得背靠着側門,勉力抵抗,可重賞之下,那些舊日熟識早就紅了眼,恨不得立時取下陸壩的腦袋要賞錢。
陸壩就算武功全盛之時,也頂不住這許多人的圍攻,何況此時有傷在身,很快就全身上下都是傷,刀刀見骨。
一時支撐不住被砍翻在地,眼看着幾把刀同時砍向他的脖子,自認必死無疑。
此時側門突然被打開,有人用鉤子勾住陸壩的肩膀,飛快的把他拖拽到院裡,那幾把刀子收勢不及,叮叮噹噹的看到地上。
“怎麼丞相府的人無故跑來殺我們公主府的人啊?”錢大朗聲問道,“陸壩現在可是我們公主府的驅從使,這可是有字據的,要不要我們找人來驗驗字據真僞啊?”
可惜,他剛開口,門外的人就呼啦一下子都散了,他剩下的話只能靠着內力遠遠送出去,也不知道那些人聽不聽得見,不過路人肯定是聽見了。“
陸壩躺在地上,肩膀上的鐵鉤勾着骨頭,可拉着杆子的人並沒有一點憐惜之意。
錢大慢里斯條的喊完話,才轉過身對陸壩說:“剛想起來你還是簽了字據的,不能就這麼趕你出門,我把解除僱傭關係的字據拿來了,你再籤一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了。”
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在陸壩面前抖開給他過目,見陸壩一張臉死灰一樣毫無反應,也不生氣,抓起陸壩的手就要往紙上按手印。
陸壩這才掙扎起來,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把手指緊緊攥住,抱緊錢大的大腿大哭着求饒。
“真是可憐啊~”錢大惋惜的說:“堂堂陸壩陸大人,丞相的左膀右臂,幫了劉賢那麼多忙,如今卻被他追殺的來求我這個下人幫忙。”
陸壩哭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只是拼命叩首,再不肯走出公主府一步。
錢大上前扶起陸壩,安慰道:“你何必呢?其實只是些小蟲子嗎,又不是蛇、鼠、蟻,你怕什麼呢?公主善心,本就答應收留你了啊,你只要乖乖的在這裡躲着,肯定可以保住性命的。”
聽了錢大的話,陸壩面露恐懼委頓在地,他曾經幹過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一幕幕浮上心頭,那些人被蛇、鼠撕咬時的痛苦喊叫聲猶在耳邊,當時他是開心的,現在輪到他自己的頭上,卻因爲親身經歷過而加倍畏懼。
陸壩安靜下來,默默點了點頭,被送回到那個小院後,抖着手把自己知道的寫下來,交給等候在一旁的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