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咬牙,說道,“事已至此,同生共死罷了!”一提馬繮,不向遠逃,反而疾奔而回,“錚”聲輕響,寒光耀眼,手中長劍輕顫,徑向狼羣迎去。
尚勤驚聲大呼,“公主!使不得!”拔步疾衝,也是迎向狼羣,匕首疾揮,將一頭惡狼咽喉割斷。
幾個起落,落到甘以羅身邊,大聲勸道,“公主,如今我三人已經難以逃脫,只這赤紅馬神駿,還有望逃生,公主快去罷,不要管我們!”
那裡飛煙本已嚇的雙腿痠軟,倒在沙中難以站立,此時見甘以羅單人匹馬衝入狼羣,也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霍然站起,大聲道,“公主,你若不走,何人去救陷在北戎的兩萬將士?”
雙手握拳,左右一瞧,俯身將支帳篷用的杆棒抽出,也是向狼羣撲去。
百餘頭大狼,瞬間將三人湮沒,更有數十頭,向倒入沙中的三馬一人奔來。
綠珠嚇的心膽皆裂,忍不住大聲尖叫,“不……不……救我……救我……”
甘以羅心頭一顫,回頭望去,正見一頭惡狼向倒在地上的綠珠撲去。甘以羅一劍揮出,將撲向自己的惡狼首級削下,一手疾帶馬繮,自後奔回。
惡狼一爪撲上綠珠,血盆大口,溢出濃濃的腥臭,張嘴便向她脖子咬去。
危急關心,甘以羅縱馬趕到,長劍疾刺,頓時沒入狼頸,急聲喝道,“綠珠,快起來!”
綠珠被狼嘴中的腥臭薰的呼吸一窒,全身嚇的酥軟,竟然再也發不出聲音。雙眼一閉等死,卻覺臉上一熱,濃烈的血腥味蓋鼻而來,身上一實,已被什麼東西重重壓住。
綠珠悚然張眸,但見那頭大狼壓在身上,眼前一雙狼眼大睜,正正與自己對視,不禁嚇的一聲尖叫,用力一推,連滾帶爬從狼身下逃了出來。
驚魂未定,嗅着身上的腥臭,綠珠只覺得胸中一悶,煩惡欲嘔,卻只能極力忍住。
剛要爬起,只聞咀嚼之聲大盛,綠珠回身一望,更是嚇的心膽皆寒。但見數十頭惡狼已撲上倒地的馬匹,在那裡爭奪嘶咬。
血腥味將狼羣吸引,潮水般向馬屍席捲而來。甘以羅見綠珠仍然呆呆跪坐在地,疾聲喝道,“綠珠,快走!”手中長劍揮下,又一頭惡狼斃命。
血腥味,充溢在大漠寧靜的月夜裡,“嗚”聲四起,十餘頭惡狼向綠珠撲到。
尚勤疾奔而回,右手匕首斜拖,送掉一狼性命,左手一拽綠珠手腕,將她擋在身後。
綠珠身軀未穩,驚魂未定,便聞飛煙“啊”的一聲痛呼。急回頭看去,但見飛煙撲的倒地,左腿已被一狼咬中,頓時間,十餘頭惡狼向飛煙撲去。
甘以羅大驚,疾聲大呼,“飛煙!”掉轉馬頭,向飛煙衝去。
“啊……”飛煙長聲慘呼,嘶聲喊道,“公主,別來,快走!快走啊!”慘呼聲中,聲音漸漸微弱,夜空中,只有時斷時續的呻吟。
“飛煙!”甘以羅大喊,珠淚滾滾而下,長劍翻飛,竟當了單刀來使,左右坎殺,急欲衝入狼羣,將飛煙搶回。
“公主!”尚勤大喊,一手拽過綠珠,手臂疾揮,將她身子向甘以羅身後擲去,疾聲呼道,“公主與綠珠姑娘先走,小人去救飛煙!”匕首橫拖倒拉,殺開一條血路,身形迅疾撲入狼羣。
綠珠驚嚇中回神,急忙張臂,抱住甘以羅伸來
的手臂,險險騎跨在她身後,尖聲道,“公主,走罷!”
“不!”甘以羅大吼,拼殺下,雙眸已被鮮血染紅,厲聲喝道,“本宮絕不獨生!”一手提繮,隨在尚勤身後衝來。
綠珠見她非但不逃,反而向飛煙倒地處奔去,不禁嚇的心驚膽顫,拉住她的衣襬,顫聲道,“公主,我們救不了飛煙,快走罷!”
甘以羅聽飛煙已經無聲無息,一顆心痛如刀割,怒聲喝道,“你我與飛煙情同姐妹,豈能見死不救?”長劍翻轉,除掉兩頭惡狼,左掌橫出,正正擊上另一側撲來惡狼的狼腹。
惡狼發出一聲嗥叫,落在馬下,打了個滾縱起,又自後追來。
綠珠心膽皆寒,暗暗咬牙,心中狠道,“你們既要同死,就怪不得我了!”雙腿夾緊馬腹,雙掌猛力向前推出。
甘以羅一顆心盡數掛在飛煙身上,等到驚覺背後有異,已經來不及反應,只覺背心一疼,已經被她雙掌擊中,身子一個不穩向馬前跌出。
甘以羅大驚,落馬瞬間,急急向前連翻,避開踏下的馬蹄,同時躲過兩狼的撲擊。
甘以羅震驚無比,仰首喝道,“綠珠,你做什麼?”
綠珠一擊得手,身子前縱,穩穩跨上馬鞍,一手疾提馬繮,喝道,“駕!”
赤紅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原地打一個轉身,斜刺裡衝出。
綠珠並不回頭,只是揚聲道,“公主,你們既要同死,綠珠恕不奉陪!”高呼聲中,赤紅馬已闖出狼羣,疾馳而去,片刻間便消失在月夜黃沙中。
甘以羅又驚又怒,喝道,“貪生怕死的賤婢!”疾躍而起,正要去追,卻聞尚勤大聲吼道,“公主,小心!”
甘以羅一驚回頭,但見黑影一閃,一匹大如馬駒的惡狼正向自己撲到,狼嘴臭氣,撲鼻而來。
甘以羅大驚之下,哪裡還顧得上綠珠,長劍疾撩,但聞一聲慘嗥,血雨灑下,頓時腥臭撲鼻,滿身滿臉都是狼鮮。
尚勤見甘以羅脫險,心中大喜,大聲道,“公主既然不棄,我們就拼力將惡狼盡數殺盡!”虎吼聲中,匕首連揮,殺開一條血路,慢慢向飛煙倒地處靠去。
甘以羅咬牙道,“好,不論生死,我們始終在一起!”
想到綠珠竟然在生死關頭棄主而逃,不覺心中一疼,暗道,“綠珠啊綠珠,這茫茫大漠,你縱然一個人逃走,又如何逃得出這千里絕域,豈不是枉擔一個不義的名聲?”
神思未收,只聽遠處尚勤一聲大吼,大聲罵道,“直娘賊的狼崽子,敢咬大爺!”狼嗥聲中,連連怒喝,奮力拼殺。
他自從跟了甘以羅,一向躬謹小心,此時生死關頭,竟然忍不住罵出粗話來。
甘以羅一驚,急忙回頭望去,隱約間,只能看到尚勤奮力拼殺的身影,竟然瞧不出他傷在何處。
心中驚亂,提劍向他趕去,卻覺肩頭一實,已被一隻狼爪搭上。
甘以羅心底一毛,側身疾避,嘶聲輕響,肩背一陣銳疼,鮮血頓時傾下。肩頭衣衫連着大片皮肉,已被尖利的狼爪撕去。
甘以羅一個踉嗆,以劍拄地,勉強站穩。
餓狼嗅到血腥,頓時有十幾頭掉頭向甘以羅撲來。
甘以羅長劍揮出,早已亂無章法,眼角餘光向尚勤望去,但見狼頭涌動,尚勤的影子,已沒入狼
羣之中,唯有他接連的怒吼,令她有一些心安。而飛煙,早已沒了聲息。
月光,清清冷冷的灑落,對這人間至慘的一幕,彷彿早已司空見慣。
甘以羅揮劍拼殺,心底早已一片冰涼,心中暗恨,“我甘以羅貴爲公主,十三歲平叛亂攝朝政,十六歲領兵出征,更在這千里絕域,佈下重重疑陣,逃過沙漠之王端木讚的追蹤。沒想到,沒有死在叛臣手中,沒有死在沙場之上,今日竟然死在這四腳畜牲口中!”
濃濃的不甘,支撐着她,搖搖晃晃立在血染的黃沙中,拼力揮舞着長劍。
月影,一分一分的西移,氣力,也一分一分的消失。身上,連連被狼爪掃中,血,一滴滴淌下。
甘以羅渾身乏力,雙腿沉重僵硬,再難移動一步,眼前一陣陣發黑,心,一寸一寸,陷入濃濃的絕望。
腥臭氣味,洶涌而至,又一頭惡狼撲來。
甘以羅信手而揮,將劍尖向惡狼迎去,無力的手臂,消褪的鬥志,竟然一劍刺偏,惡狼一聲慘嗥,長劍已刺入狼腹。
甘以羅後退一步,痠軟的手指,竟然無力將長劍抽出。
惡狼在地下打一個滾,帶着利劍翻身爬起。
手指一震,劍柄已經脫手。甘以羅心中暗驚,連連倒退,模糊的視線中,但見眼前黑影晃動,還來不及反應,只覺肩頭一實,已被一狼縱身撲上。
甘以羅立足不定,仰後摔倒,雙臂本能前推,撐上狼身,而兩條手臂,卻早已痠軟無力。茫然張大的眸子,眼看惡狼血口大張,狠狠向她咬下,卻,再也無力閃避。
“我要死了罷!”甘以羅自念,擡起頭,想最後望一眼天上的明月,依稀間,但見一串火花,沖天而起。
似真,似幻……
越過翠丘洲,端木贊身邊,已無人可派,每遇岔路,只能憑自己的判斷,一路向南疾馳。
又是月圓,大漠上雖然不起風沙,但這樣的時節,卻有比風沙更大的危險……
端木贊緊咬牙關,催騎疾行。
他不記得,他有多少天不曾閤眼,就只是在馬上小寐,似乎也是昨天的事罷?
他不敢歇息太久,他生怕一絲一毫的疏忽,與她就此錯過……
遠處,隱隱傳來一聲聲嗥叫。
“狼羣!”端木贊一個激靈,困頓的神思,頓時警覺,濃眉微擰,鷹隼般的眸子,向前方遙望,雙耳,不曾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
此時,跨下黑馬也已驚覺,唏溜溜一聲長嘶,轉頭便要奔逃,卻被主人鐵腕硬生生拖回。
這種嗥叫,並不是月圓夜嘯月的嗚聲,而是……
嗜血的嗥叫!
只有在狼羣攻擊獵物時,纔會有的叫聲!
端木讚的心,瞬間停止了跳動,“以羅!”微顫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恐懼。
是她!
一定是她!
“不!”端木贊心底大喊,一手取過長槍在手,鐵腕疾帶,縱馬向聲音來處疾馳。
狼羣,越來越近,已可聽到那一聲接一聲的嗥叫。
端木贊探手入懷,取出一枚火炮點燃,抖手放上天空,雙眸卻緊緊盯着前邊起伏涌動的黑影,不曾有片刻的放鬆。
火炮,帶出長長的火光,在天空炸開,一瞬間,方圓百里,盡皆可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