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的天空飄起了小雨,沖刷着城下的那片血腥。
“請皇上處死禍國妖姬!”
“請皇上處死禍國妖姬!”
三軍齊齊跪在雨中,不敢去看前方年輕帝王那鐵青的臉色。
大夏新帝,先是北襄最不受寵的九皇子,十八年隱忍,三年爲質,殺兄弒父,踩着累累白骨,一步步踏上九五之尊。他用兵如神,從未有過敗績,在三軍心中,一直是個神話般的存在。可是今天他卻爲了一個女人,整整損失了五千人馬!
“這話朕若再聽見一次,軍法處置!”
“皇上……”彭將軍雙膝重重跪倒地上,“皇上,若是不處置那位娘娘,軍心不穩吶……”
“彭將軍,朕金口玉言,這事休要再提!”北宮喆緊抿嘴角,“隨朕來主營,共商退兵之計!”
“經此一戰,楚軍士氣大漲,明日勢必會來迎戰。”彭將軍沉聲道。
“緊閉城門,”
“可是……這隻會助長楚軍的囂張氣焰。”
“一鼓作氣,再而三,三而竭,彼竭我盈!”北宮喆眉頭微蹙,“等楚軍的士氣磨得差不多了,再開城門迎戰!”
“是,皇上英明。”彭將軍眼中閃現驚色。
北宮喆指着地圖,“到時將楚軍引至這裡,甕中捉鱉!”
商議完軍事,北宮喆眉間添了抹倦色,閉着眼睛按着太陽穴,“馬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三日之後,朕要看到健康的馬。”
“小菜一碟,包在本公子身上。”月清絕扯了嘴角。
“相對於上一次,她這次明顯更容易被識破。”
“可能是操控傀儡術之人這次精神較弱,不能完全控制她的意識。”
北宮喆睜開雙眼,望向帳外,神色變得悠遠,“你說,在這九州大陸,除了南昭,還有誰能夠操控傀儡術?”
“你不都已經猜出來了,又何必來問我?”月清絕搖了搖扇子。
“還有她身上的毒,你的解藥配的如何了?”
“其他藥材已經配好,現在只差藥引子了。”月清絕淡道,“對了,我還得爲她把把脈,她融在體內的龍魄似乎對此有幫助。”
北宮喆撩開帳簾,空曠的大帳內哪裡還有安文夕的影子。
不好!北宮喆腦海裡閃過一張妖魅又令人討厭的臉,厲聲吩咐道:“給朕仔細的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人找回來!”
郊外,一輛毫不起眼的青篷馬車被駕的飛快,安文夕掙扎着睜開眼睛,動盪的馬車顛簸的她胃裡一陣翻滾,她不安的皺起眉頭。小心的挑起車簾的一角,外面駕車的男子正是將她劫來的黑衣人!
她不動聲色的從靴子裡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迅速抵到那人脖子上,冷道:“停車!”
那人勒住繮繩,一把扯下臉上的黑麪巾,“胭脂姑娘,是我。”
“夜影?”
“我家公子在前面等我們。”
玉公子?他也來清河了麼。
聯繫這次的楚夏之戰,她腦海裡飛快的劃過一抹浮光,雙眸驀地變得清明。
“玉公子找我何事?再說了也不必用這樣的方式吧。”安文夕的聲音陡然變冷。
“胭脂姑娘,對不住了,只是夏營守衛森嚴,沒有事先通知你。”夜影說完,揚起了馬鞭。
悅來客棧。
玉公子仍舊一襲紫衣,劍眉入鬢,鳳眸妖冶,薄脣涼淡,妖嬈無比。待聽到房門聲響,指尖掠過杯沿,擡眉望去。
“胭脂,你來了。”鳳眸裡融了絲極淡的溫柔,轉眸對夜影道,“讓小二將店裡的招牌菜都做一樣。”
安文夕走過去坐到他的對面,嘴角噙笑,“玉公子,亦或者我應該喚你一聲三殿下?”
玉公子勾起邪魅的脣,“夕兒,叫我阿昱。”
“你還是叫我胭脂吧,在你面前,我只想做胭脂。”
“好。”楚君昱脣邊綻開了兩抹梨渦。
“玉公子……”
“叫我阿昱。”楚君昱打斷她。
安文夕張了張口,卻始終叫不出那樣曖昧的字眼。
“罷了,隨你吧。”
“玉公子,你怎麼會在清河?”
楚君昱爲安文夕倒了杯清茶,推到她的面前,“北宮喆將你帶到了清河,所以我就隨着來了。”
“是麼?”安文夕脣邊掛着意味深長的笑意,“楚夏之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論是北宮喆和楚君靖誰贏了,對你,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楚君昱眼底劃過一抹驚色,笑道:“胭脂果然聰明。”
“你的目的是西楚的江山,亦或是整個九州天下!我只希望可以平平淡淡。”他們並不合適,她希望他可以對她死了那份心。
楚君昱妖魅的眉眼之間多了抹英氣與凌傲,“本宮希望可以和心愛的人攜手共看錦繡山河。”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安文夕心中一驚,忙從他手中抽回了手,說道:“我記得三皇子的未婚妻是西楚世家月家的嫡小姐吧。”
楚君昱聞言眸光一黯。
“扣扣……”店小二推門而入,“客官,這是您點的飯菜,二位請慢用。”
“胭脂餓了吧,嚐嚐這個,這都是清河的特色菜。”楚君昱一一爲安文夕夾了菜。
安文夕吃過飯放了筷子道:“我要回去了。”
“留下不好麼?”楚君昱道,“在西楚南部,有一名爲酈城的小城,是我母妃的家鄉,那裡很美,有山有水,我想帶你去看看。”
他半晌又道:“大夏此次戰敗,三軍將原因全部推到了你身上,你若是回去的話,北宮喆不處置你如何向三軍交代?”
看着他期待的雙眸,安文夕淡淡的點了點頭,“好。”
入夜,一燈如豆,昏黃的燭火拉長了那道峻拔的身影。
“殿下,你的心已經完全被那安文夕勾去了,早就忘記了我們的大業。”
“夜影,你放肆!”
“殿下,如今你若是帶走安文夕,不僅會引來北宮喆,而且七皇子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安文夕立在門外,將裡面的對話全部聽入耳中,半晌,將手裡的信透過門縫遞了過去。
楚君昱,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去酈城了,再見。
安文夕抿了抿嘴角,一抹紅衣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噠噠的馬蹄聲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心底,她坐在馬車裡抱緊了雙膝,腦中思考着見到北宮喆如何應對他的質問。
“啊!”突然,車伕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
“怎麼了?”安文夕立即撩開車簾,外面早已沒有了車伕的身影,只有一匹發瘋的馬狂奔不停。
一道墨黑的身影敏銳的自她身後擦過,利爪攀至她的胸前,迅速的朝她胸口探去,身影迅捷如鬼魅。
安文夕眉頭一沉,飛快的抓住胸口處的手,那人手腕一翻,一掌彈開她的手。
剛纔她沒有看錯,那人竟是要挖她的心!
來人黑衣黑麪,幾乎與漆黑的夜色融爲一體,唯有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陰冷的像是一雙——死人的眼睛。
安文夕摸向腰間盤着的七節鞭,在那人再次出手之時猛地纏住她的手臂,然後束住她的腰身,她似乎沒有想到安文夕會有這麼一招,眼中閃現驚色。
擡腳踢向安文夕,趁她反應之際,一把扯下纏着身體的七節鞭,凌厲的掌風逼至安文夕面門而去。
安文夕堪堪躲過,順勢側過身子,掃向來人,問道:“你是誰?”
那人根本就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將她逼至車角,掌風呼嘯而來。
“砰——”胸口上傳來一陣窒息的疼痛,提示着她中掌的事實,安文夕不禁在心中低聲咒罵,沒有了內力,她完全是手無縛雞之力!
一口血腥滯在胸腔內,安文夕捂着胸口,警惕的盯着身前的女人。
在那黑衣女人慾再補一掌時,安文夕將手伸到她的臉上,想扯下來她的黑紗,女子眼中掠過一抹厲色,立即用手護住了臉上的黑麪巾。
“唔~”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手腕上那一道正汩汩流血的猙獰刀傷,對面的紅衣女子眉目之間多了一分狠戾,嘴角掛着血絲,涼淡的勾着,纖細的手中舉着的匕首還沾染了一片殷紅。只見她用手指細細的挑下一抹血珠,隨即將匕首插進靴子裡。
安文夕嘴角的冷笑漸漸擴大,惹了她的人,她不會放過,大不了同歸於盡!
黑衣女子雙眸含怒,似乎沒有耐心再與她糾纏,擡手砸向安文夕後腦勺,一聲悶哼,安文夕慢慢倒了下去。
黑衣女子看着安文夕眼底劃過一抹憎恨,冰涼的手擦過她精緻的小臉,緩緩來到她的胸口處,右手成爪,隨即似厭惡般的將手拿開。
“這麼死豈不是便宜你了!”聲音陰冷森寒,一陣陣淒冷掠過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