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罷了,你去睡吧,我來看着樂樂。”
北宮喆再次皺眉,“他每晚都這麼鬧?”
“樂樂雖然晚上不愛睡覺,卻很少鬧人,一般都是自己眨巴眼睛。”
“這是什麼壞毛病,得儘早給他改過來。”北宮喆嫌棄的瞥了眼襁褓中的樂樂。
他想,如果當初她生下的是女兒,肯定就不會這麼鬧人了。
北宮喆一直陪着安文夕將樂樂哄睡,才擁着她睡去,嬌軀在懷,北宮喆的呼吸漸漸沉重起來,而懷中的安文夕早已經睡熟。
他轉眸看去,正好和樂樂那雙黑亮的眸子撞到一起,樂樂臉色微變,即將哇哇大哭,北宮喆驀地將他的手指塞到了他的嘴裡。
樂樂允吸着小手指頭,雙眸內還氤氳着一層水汽,北宮喆頓時鬆了口氣,剛想再次將安文夕撈至懷中,裡邊又一次傳來樂樂的哭聲。
北宮喆看着睡熟的安文夕,捨不得驚醒她,坐起身子,將小傢伙抱到懷裡來,學着安文夕的樣子輕輕搖着。許是他的臉太過冰涼,樂樂雙眸盯着他一直哼哼唧唧。北宮喆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小傢伙一定是來討債的!
北宮喆將近被折騰了半宿沒有睡覺,直到樂樂沒了精神,沉沉睡去,他才重新將安文夕擁入懷中,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清香。
“嗯?怎麼了,你要起牀了麼?”安文夕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睡眼。
“不起牀,我們再睡會。”北宮喆擁了擁安文夕柔軟的身子,捨不得鬆手。平常這個時辰他早就起牀了,而今日,身邊多了她,他破天荒的賴了次牀。
安文夕沒有多想,有他在身邊她覺得格外安好,靠在他懷中再次睡去。等她醒來早已經是日上三竿了,身旁的位子空了下來,就連樂樂也被抱走了,她撫了撫額頭,她究竟睡得有多沉,竟然沒有半分知覺。
昨日的大雪早已經停了,殿外的積雪早就被人清理乾淨,香茗進來服侍安文夕起牀洗漱。
“娘娘,皇上說晚上還會回來陪你的。”
安文夕淡淡點頭,大雪下過之後天氣更冷,她這幅身子越來越懶了,幾乎無時無刻不抱着手爐。
她這邊剛剛用了午膳,安莫霖就和莫虞相攜而來。
安文夕立即迎了上來,“爹孃,你們怎麼過來了?”因爲大安被滅,安文夕知道再也不能叫父皇母后了。
莫虞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安文夕知道她向來比她還要畏冷,說來,她畏冷的毛病還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
她立即將手爐塞過去道:“娘,怎麼沒有帶手爐就過來了?”
安莫霖聞言,眸光黯了黯,夕兒還不知道她再也感知不了寒冷了,而且也沒有其他的知覺。
莫虞接過安文夕遞來的手爐,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她蒼白的脣邊綻開了一抹笑意,“昨日匆忙,我都沒有機會看看樂樂。”
她的臉色極其蒼白,雖然已經醒過來了幾月之久,她的臉上依舊沒有半分血色,尋不見部分生機。
只是,她的模樣十分年輕,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比她身邊的安莫霖看起來年輕了將近二十歲。
“天氣這樣冷,你怎麼還親自來了,你若是想見樂樂,差個人告訴我一聲,我就將樂樂抱過去。”
“凝雲殿和舒寧殿離得又不遠,我倒是沒什麼事,怎麼能折騰孩子呢。”莫虞的聲音軟軟的柔柔的,一字一句彷彿落在了人的心中,十分熨帖。
“主子、夫人,奴婢泡了杯熱茶,驅驅寒吧。”香茗忙道。
安莫霖點點頭,拉着莫虞落了坐。
安文夕已經吩咐紅綾讓箐姑姑抱來樂樂,箐姑姑走來看了眼安莫霖,然後將目光落在了莫虞身上,眼眶一紅。
安文夕從箐姑姑懷中接過樂樂,箐姑姑走到莫虞身邊,驀地跪了下來,雙眸滾落了兩行清淚。
她聲音哽咽道:“皇后娘娘……沒想到……沒想到奴婢還能再見到您。”
箐姑姑是莫虞從家裡帶進宮的,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直到莫虞難產而死,她便一直留在了安文夕身邊。
“箐兒,快起來,快請來。”莫虞心中酸澀難忍,只覺得鼻頭酸的厲害,卻流不出半滴眼淚。
“皇后娘娘能醒來,真好,真好。”箐姑姑不停地擦着眼淚。
“你以後就叫我夫人吧,我還要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替我照顧夕兒。”莫虞握着箐姑姑的手。
“公主聰明懂事,從來不讓人操心。”箐姑姑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道。
“娘,箐姑姑,都別哭了,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安文夕勸道。
莫虞的視線落到安文夕懷中的樂樂身上,嘴角綻開一抹笑意,“讓我抱抱他。”
一旁的安莫霖聞言,立即上前一步接過了樂樂,如今莫虞雙手根本使不上力氣,怎麼能抱孩子呢。
莫虞握着樂樂的小手,看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禁喃喃,“長得像我夕兒,但更像他。”
樂樂對着莫虞招了招手,吐着小泡泡,一副開心的樣子。
“樂樂看起來很聰明,就是瘦了些。”
安文夕道:“樂樂不是足月而生,生的時候才八個月。”
莫虞沒有多想,只是認爲是早產而已,繼續逗着樂樂,而一旁的安莫霖則微微垂了眸光,至於安文夕早產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緣由,心中不由得一陣愧疚,是他一直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阿虞身上,有些忽略她了。
安文夕驀地笑了,“一開始早產,我也很擔心樂樂發育不好,身體弱,但是樂樂聰明活潑,只是身子有些輕罷了。”
莫虞不禁嘆道:“那時,你不過是六七歲的丫頭,一眨眼都當娘了。”
接下來,她們母女二人又說了會話,時隔十年之久,他們一家人又坐到一起用了午膳。看着安莫霖兩鬢的白髮,安文夕知道這十年對他來說太久了!
——
長樂宮。
曹暮煙從昨天就一直守在滄月的屍體旁邊,不許任何人打擾,也不許任何人靠近,整個長樂宮的氣氛比往日更要壓抑幾分。
滄月的屍體早就冷了,曹暮煙抓着他冷透的雙手,雙頰竟劃過一行清淚。
她沒有想過滄月會有死的一日,她以爲他會一直陪着她。這個世上唯一不會背叛她、拋棄她的人便是滄月。她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依賴他,他死了她覺得她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
這是愛麼,不,不是,她絕不會讓自己愛上除了安莫霖以外的男人,哪怕安莫霖一心想要她死,她還是愛他!
可是,她卻弄不懂她對滄月的感情。
她覆上凸起的小腹,這裡面是他們的孩子啊!
曹暮煙微微握了握拳,滄月的仇她一定要報,還有安莫霖,哪怕是和他同歸於盡,她也不會讓他和莫虞此生安穩,絕不!
她微微站起身子,雙腿一陣發軟,她整個人差點跌倒下去。
“來人!”
“太后娘娘,您終於想明白了。”落暘急忙趕來。
曹暮煙向來嫵媚的雙眸凌厲非常,如一隻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令人渾身發顫。
“厚葬滄總管!”
“是,滄總管的事情就交給屬下來安排。”
曹暮煙陰鷙的雙眸掃來,厲聲道:“以帝王之禮葬之!”
滄月,出生低賤,一輩子都過着被人鄙夷的日子,如今他死了,她要將他風光大葬,給與他無限的風光榮耀。
落暘再次看了眼曹暮煙,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心底不禁發顫,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滄總管再怎麼高貴也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竟然要以帝王之禮葬之。
接收到曹暮煙冰冷的眸光,落暘立即點頭道:“太后娘娘放心,屬下定會讓滄總管以帝王之禮葬之,讓他風光下葬。”
曹暮煙略略點頭,問道:“未央宮那邊如今怎麼樣了?”
“回太后娘娘,皇上將……將他們全部帶去了鹿臺。”
“什麼?”曹暮煙不可置信的鎖着落暘,隨即揚起塗滿蔻丹的手隨手給了落暘一巴掌,怒道,“廢物,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告訴哀家?”
落暘的臉上登時出現了鮮紅的五指掌印,他微微握拳,咬牙道:“太后娘娘,是您吩咐不許任何人靠近的,屬下不敢違背命令。”
“混賬!你給哀家滾,滾!”曹暮煙氣的身子一陣顫抖,由於跪坐了一夜,身子疲軟,整個人差點朝後面倒去。
她這時才發現再沒有一個人能像滄月那樣懂她的心思,那樣將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根本不必她去操心。
“太后娘娘,您沒事吧?”落暘立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曹暮煙。
“滾!”曹暮煙越是想念滄月的好,就越是看落暘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