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板車上的一隻大桶卻有了動靜,蓋子被打開,露出了兩張青妍的臉頰。
“公主,慢一些,小心一點。”歡涼小心翼翼的將安文夕扶了出來。
她沒想到公主說的辦法竟然是這樣逃離夏宮,這的確是吃了些苦頭,歡涼在臭烘烘的大桶裡薰了一個時辰,此時胃裡一陣翻涌,將安文夕攙下了板車,便捂着胸口乾嘔起來。
安文夕雖然沒有像歡涼反應那麼大,但卻是臉色慘白,眉頭微蹙,明顯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怎麼樣?”安文夕輕輕地拍着歡涼的後背。
“我還好,公主,你怎麼樣?”歡涼乾嘔了半天,撫了撫胸口。
“我也沒事,這裡並不安全,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安文夕看了眼已經昏迷過去的小夥子,然後邁開了步子。
“好。”歡涼也顧不得渾身的臭味,立即上前攙着安文夕。
二人沒有敢進客棧,只是買了輛馬車便匆匆離開了盛京皇城,馬車行了將近一日,在下午時分,歡涼趕着馬車來到了盛京郊野的一處小村子處。
“馭——”歡涼勒住了馬車,然後從車上跳了下來對河邊正在洗衣服的一位洗衣服的婦人道:“這位大娘,我想問一下從這裡走還有多久才能進城?”
“這裡離陽城還有二十里路呢,你們今晚怕是趕不到了。”
“二十里路?”歡涼微微一驚。
那位婦人看了她一眼道:“聽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不瞞大娘,我和姐姐是外地人。”
在歡涼和婦人說話的時候,安文夕已經從馬車上艱難的下來了,歡涼見狀立即去扶她,“公……姐姐,你怎麼下來了?”
那位婦人看到安文夕大腹便便的樣子,微微一愣,忙上前道:“看這姑娘的樣子,也有七八個月了吧,怎麼還在外奔波呢?”
安文夕點了點頭,“如今已經七個月了,我是前些日子回了孃家,如今妹妹正送我回家呢,只是今日趕路晚了。”
“走吧,跟大娘回家,大娘家裡雖小,但也能夠容得下你們。”那位婦人親熱的對二人道。
“如此便多謝大娘了。”安文夕脣畔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她和歡涼一路向東走,根本不熟悉這裡的情況,出了皇城,連走了一日都沒有走到下一個城鎮。
“我夫家姓郭,你們叫我郭大娘就行了,我也是做孃的人,能夠體會懷胎不易,看見你挺着個大肚子趕路就心疼,遭罪啊!”郭大娘將洗好的衣服收進木盆裡,然後引着安文夕和歡涼朝她家的方向走去,歡涼見狀立即將馬車趕了過來。
“你們兩個女子在外面多不安全,明日你們要進城不如讓我家剛子送你們去。”
沒想到這位郭大娘這麼好心腸,安文夕感激的對她道:“不用了大娘,我家相公過兩日會來接我們的,我們不會有危險的。”
“你家相公?那你不如先在大娘家裡住下,等他來接你也不遲。”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來,不敢叨擾大娘。”
“不叨擾不叨擾,不過是添兩雙筷子的事情。”
安文夕笑着對郭大娘道了謝,如果她留在了這個小村子裡,想必楚君昱一時半會找不到她!與其她去找北宮喆,不如在這裡等着他來找她,也免得到時候彼此錯過了。
郭大娘的老伴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不善言辭,郭大娘的兒子剛子十分內斂羞澀,看到她和歡涼時,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倒是郭大娘的小女兒小魚兒活潑開朗,幫着郭大娘熱情的招呼着她們。
安文夕和歡涼用過膳後,又擦了擦身子,除去了一身的臭味,這纔去睡。
安文夕看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信鴿,眸光微縮,這才緩緩合上了窗櫺。
——
紫菱一大早端了洗漱水去伺候安文夕起牀,才突然發現她不見了,她摸了摸牀榻已經沒有半分熱氣,想來她已經離開許久了,就連以前坐在牀榻前的小匣子也不見了,那裡面是她親手爲未出生的孩子做的衣物。紫菱的心頓時懸了起來,轉身去歡涼的房間,結果歡涼也不見了!
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她立即跌跌撞撞的向皇極殿奔去。
楚君昱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蹙起的眉頭再也沒有展開,一向溫潤的臉上有了絲冷意,他淡淡掃了眼跪在殿內瑟瑟發抖的紫菱,撩開步子去了瑤花閣。
瑤花閣內一如往常,似乎到處都充斥着她的氣息。楚君昱立在院子裡停住了腳步,擡眸看向正殿,他多麼希望他一踏進殿門,就能看到那張花頰。
可惜,沒有,殿內安靜的可怕,雖然殿內到處都能看到她留下的影子,但是卻沒有她。
楚君昱邁步進了內殿,發現小几上一隻青瓷盞壓着一封信,他取開來看是她的字跡。
我走了,勿尋!
過了一瞬,楚君昱捏着信紙的指尖微微有些發白,他的眸光在殿內打量了一圈發現除了她自己給孩子做的衣物外,別的什麼都沒有帶走。
在他的腳邊是他送來的兩箱子小孩子的衣物,好像自從他送來就一直都被上了鎖。
楚君昱眸光微斂,抿了抿薄脣。
胭脂,你好狠的心吶!
“暗影!”
聽到楚君昱隱隱壓抑着怒氣的聲音,暗影身子一怵,現身到他的面前。
“朕讓你手下的幾十個人守着這瑤花閣,人還是給看丟了,都是飯桶麼!”楚君昱因爲震怒,臉上染了絲紅色。
他實在想不出來,她究竟是怎樣在這天羅地網下逃走的?
其實她現在懷胎七月,身子還這麼笨重!
“回皇上,剛纔屬下派人去查看了一番,胭脂姑娘應該是利用倒夜香的車逃出去的。”說到最後,暗影的聲音小了下去。
他的話音一落,楚君昱的臉色頓時僵了一瞬,過了半晌他才抿了抿脣。
沒想到她竟會想到這樣的方法,也真是令他吃了一驚!
“追,趕緊去追,一定要在北宮喆之前把人找到!”
“是。”
“慢着,若是找到她,她不願意回來反抗的話,記住不要傷了她。”楚君昱微微垂下了眼瞼。
單單是忘情蠱就可以置北宮喆於死地,更別說還有噬心散,華宇單根本就拿不到解藥,北宮喆根本不可能解去這兩種毒!
與其讓她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倒不如事後告訴她這件事情的真相,也能讓她好受一些。
兩日後,渠州。
渠州的下一處便是盛京了,在郊野處一輛青油馬車緩緩而行,馬車內瀰漫着一股悽苦的藥味,一位白衣男子端着藥碗遞給了身邊的一位墨衣男子。
“吃藥了。”
北宮喆伸手接過了月清絕遞來的藥,直接一飲而盡,他原本骨節分明的雙手此時有些骨瘦嶙峋,精緻的臉頰瘦削了幾分,而他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空蕩。
不過半個月,北宮喆已經快速的消瘦了下去。對此,月清絕卻沒有半點辦法。
突然,趕車的青玄驀地勒住了繮繩,由於慣性,月清絕一下子甩到了前面的車壁上,差點將他的鼻子撞歪。
“哎呦——”月清絕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哀嚎,他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捂着鼻子痛的齜牙咧嘴。
他轉眸看向一旁的北宮喆,卻發現他的身形巋然不動,真是個妖孽,明明瘦了這麼多,卻依舊沒有倒!
“也不知道拉我一把。”月清絕努努嘴。
“別動!”北宮喆冷冷道,然後一把推開了月清絕,而下一瞬一支泛着寒光的羽箭直直的飛進了車內,釘在了馬車車壁上。
箭頭全部扎進車壁中,因爲力氣之大,羽箭尾端還微微震動着。
月清絕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若不是剛纔北宮喆推他一把,照着這力道,他是必死無疑啊!
他還沒有緩過神來,整個人就被北宮喆一把提了出去,他不瞞的抗議道:“北宮喆,下次你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
等他站穩才發現馬車四周全部都是黑衣人,他們不僅沒有蒙面,而且肩膀上還有日月同輝的圖案,這些人竟然是楚君昱的暗衛!
北宮喆眸光微斂,看着從四面八方涌出來的黑衣人,冰冷的眸子裡涌出來一絲殺意。
青玄警惕的看了眼來人,他右手微動,手中的長劍已然出鞘!
“夏皇,前方便是盛京了,我皇讓我給夏皇帶句話,請夏皇立即返回,否則我皇會認爲夏皇對西楚欲圖不軌!”
簡直是太狂妄了!
月清絕眯了眯眼睛,眸光緊鎖着爲首的那人。
爲首的那人見北宮喆沒有妥協的意思,眸光一沉,“那夏皇休怪我們不客氣了!”他說着對着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