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荷菱奔回金駿眉客棧時,四下都不見喬彌身影,兜轉幾圈之後,她不得不抓緊阿淫領口大罵:“你這個賤人!快告訴我駙馬爺到底去哪兒了?再不說信不信我咬死你啊!”
阿淫持續他的面無表情,淡淡睨她一眼,“不知道。”
荷菱分明從他眼中看見了一絲不屑和嘲諷,那意思大概是。“就憑你?來啊,你咬我啊……”
荷菱氣得幾乎發瘋,她今日看見了帶走公主的那人腰上懸掛的玉佩,那是上好的洇水紫玉,京中王公貴族都會佩戴,可那人上面的紋飾,卻是五條蟒,如此一來侯公兩門便可排除,剩下的便只能是王室。
當今朝中除了鳳室九皇叔桓王以外,便只有三位郡王,兩名府邸都在金巷西街,一個住在臨陽南路,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斜江路宋宅,到底又是哪路神佛?
影衛已尾隨而去,可至今都不曾回來稟報,眼看着夜已快深至子時。荷菱只差沒把金駿眉客棧給翻了過來,卻仍是不見喬彌的身影。
公主在宮外一出事,能找的自然就只有駙馬爺,然而富貴不能淫都是些巴不得看着公主快些死的人。問他們,等同於雞同鴨講,徒勞無功。
荷菱急着急着,眼睛有些泛紅,狠狠剜了阿淫一眼,索性自己往斜江路去了。
喬彌此刻的確不在金駿眉裡,他在束高閣的三樓憑欄,望着下面一座燈星繁起,庭水曲閣的府邸,直望下去,眼可將下面的場景覽進一半,金巷西街東頭,桓王府。
劉溫伯已在他對面坐了快兩個時辰,喬二公子十分耐得住,從頭到尾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然而劉掌櫃卻有些耐不住了。“喬二公子,你到底在想什麼?”
喬彌沉吟望着下面:“在想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劉溫伯乾笑:“桓王?這能有什麼干係……”
喬彌看他一眼,嘆了一口氣:“劉掌櫃,你是不是當我蠢?”
劉溫伯連忙道:“沒有。老朽可是從來沒這麼想過。”
喬彌淡笑:“那如此明顯的事,你怎麼會看不出來?”
劉溫伯竭誠:“無動機。”
無動機,的確是無動機,表面上的桓王府看着風平浪靜,靜的如一潭死水,看不出半分異常。
十里樓臺查出了兩條線,一條公主,一條桓王,桓王作爲比公主年長不了幾歲的叔叔,向來與公主關係極好,斷不會無緣無故地拿清荷來破壞公主與駙馬爺的關係。
所以拿事實說話,劉溫伯不像喬彌,喬彌會在對公主的信任與不信任之間搖擺徘徊,甚至似此刻這般信任,可劉溫伯不會,證據指向公主,那便就是公主。
況且往私了的說,江湖與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桓王這個人物,若非必要的話,他們也不太想去沾惹。
“此事巧合的過了分,便有些異乎尋常了。”喬彌指間玉杯漫不經心地轉了半圈,“他們在將公主刻意的往我眼前推,這樣的做法。很像一個人。”
喬彌不怎麼相信巧合,一次他信,可次數多了,那便是人爲。
劉溫伯有些謹慎:“誰?”
“言喻之。”喬彌擡眼:“你查查他。”
劉溫伯幾乎下意識擺手:“此人在京中頗有名氣。是桓王身邊的首席謀士,智計絕的很,查他很容易被發現。”
喬彌看向劉溫伯,笑得溫文爾雅,“劉掌櫃,你要是想免得被上頭人怪罪,儘快將師姐找出來的話,那這個言喻之。你便得查。”
劉溫伯鬱結。
喬彌寬慰:“若沒估計錯的話,他後面應該有一個大東西,可能還不便宜,一查出來。消息賣出去便是天價,對你有好處的。”
沒有人會莫名其妙地見不得他與公主好,除非背後有個不爲人知的局,牽一髮而動全身。言喻之看公主的眼神少了一分情意,必定便不會是什麼所謂的嫉妒,而言喻之那樣的人,怕是也不會因嫉妒而佈局。
劉溫伯道:“喬二公子你既然今日見到公主時心中便早已有計量。又何必還裝作一副全然不信任的模樣?”
“不順着他們的目的走,怎麼引蛇出洞?”喬彌低眸靜了一瞬:“況且我說了,我信她。”
劉溫伯嘆氣:“那今日看了這麼些時辰,可又看出了什麼?”
“沒有。”喬彌喝了口茶。鎮定。
劉掌櫃:“……”他頓時想要摔桌,老人家大半夜的不睡覺,陪着擱這兒幹坐了這麼些時辰,結果是什麼都沒看出來?是不是找事情!
喬彌一看他臉色,立時識趣地放下了手中杯子,純良的笑:“劉掌櫃,我們回去睡覺吧?”
劉掌櫃霍地起身,“什麼我們。老朽又不跟你睡!”氣惱地一甩袖子,轉身便走。
喬彌摸着鼻子笑了笑,便也跟上。
剛出束高閣,遠遠卻見荷菱與阿淫正朝這邊過來,阿淫冷着一張臉,荷菱紅着一雙眼,一見喬彌,眼淚刷刷地便往下掉:“駙馬爺!”
喬彌頓住,眼看着荷菱衝上來一把拽住他袖子,哭的又急又語無倫次:“駙馬爺,那小妖……不是,是清荷姑娘,清荷姑娘她真的不在我們公主手裡,公主今日被人帶走了,救命啊駙馬爺……”
“什麼?”荷菱忽然覺得腕骨一疼,喬彌猛地將她手腕捏住,荷菱“嘶”了一聲,喬彌連忙鬆手,面色緊繃,有霜雪寒氣:“說清楚些。”
“……公主今日病暈在街上,被一個男人抱走了,說是讓拿拜帖去斜江路宋宅接人,派去的影衛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阿淫冷道:“清荷姑娘被劫走不算,現在公主又來演這麼一齣戲?”
荷菱胸中一梗,霍然扭頭指着他:“我們公主到底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怎麼就這麼不待見我們公主?你說你這人,真是不知所謂!要不是看在你帶我過來的份上,我鐵定一刀砍死你算了!”
阿淫淡淡看她一眼,倒也不說話。要不是看在荷菱可憐,他也不會帶她過來,他也說不出爲什麼就是這麼不待見公主,可能是先入爲主了,他只覺得公主就是一個愛演戲裝可憐博取同情的人,這樣的女人,一但遇上便沒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