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罷殿,聽聞朝堂之上浪涌較洶,深潭水攪。
公主急病,激得老臣羣憤;君王削權,逼的新官力爭。
朝野上下狠狠一番動盪,一旨詔令,卻仍經宣昭帝授意由中書省草擬,尚書省頒下成釘。
消息傳到昭陽宮。
荷菱站在簾外屏前,琉璃光折珠翠,她手中捧着碧水盈竹綠茶盞,遞給喬彌。
“皇上撤去了國舅爺身上所兼領的戶部侍郎一職,御史中丞一職,左翼前鋒副都統一職,巡鹽御史一職,收回了所有璽印,罰除俸祿三年,並禁足他一年之內不可再出國舅府,相當於就是收回了所有的實權變相監禁。”
喬彌收了銀針轉身,接過茶盞聽得眼皮子跳了跳,一個翁國舅,除去皇親之位,竟還領瞭如此多朝中重職,說好聽了,是能者多勞,說不好聽了,是一手遮天,這宣昭帝對翁家的縱容,還真是可見一斑。
“如今職位空缺下來,爲填補這些個肥差,朝中必定又得明裡暗裡的掐上一把,此番皇上是突然決定,倒是讓那翁氏一黨有些措手不及,未曾提前備好替補人選,如此一來老臣的勝算倒是要大些。”
喬彌心中那條浮繞而動的線在荷菱的話下似乎突然明晰一瞬,卻又被什麼絆住,似是而非。
藥丞只是一顆棋子,可他到底,是誰的棋子?
“駙馬爺,公主現在怎麼樣啊?”荷菱低問。
喬彌往寢榻之上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回神:“虛了些,歇歇便好,醒來也就在這幾時了。”
荷菱背過身去揉了揉眼框,她家公主啊,自小活蹦亂跳一日不得空閒,氣瘋先帝爺,逼瘋老大臣,從來就沒有過這般安生。
喬彌看着公主,眼神卻是放空了的,晃然就看進了一片虛空裡,榻上女子顏若雪,靜如海棠花照水,清風拂皺,一池虛影。
直到公主睜開了眼,靜靜看了他半晌,他還是沒有半分反應。
“把那旨意再說一遍。”公主面色蒼白昏沉,一眼看去還是滿眼的失望,聲音頹然嘶啞。
荷菱見她醒了,跫然而喜,連忙吩咐宮人準備吃食,又將原話照搬。
“翁氏呢?”
荷菱一頓,稍微猶豫了一下,“皇上沒罰,只是讓貴妃娘娘在鳳朝宮自己好好想想,說是最近些時日,就不要再出來了。”
公主頭扭向內側,撐身從榻上坐了起來,喬彌去扶她,聽她力不從心在罵:“昏君!”
荷菱條件反射就往殿外看了看,駭然:“公主,您就別罵了。”
鳳磬瑤沒有血色的脣輕微動了動,耳邊忽而響起一道低沉溫雅的聲,帶着絲斟酌不定:“聽聞你皇兄當年爲太子時,頗有賢德。”
鳳磬瑤別頭,喬彌對上她深紫的眸子,稍稍思忖:“你當真覺得,宣昭帝如表面昏庸麼?”
“難道不是?”公主蒼白的眉眼間有絲斂不去的慍色:“謀害皇室,這樣充足的理由,名正了,言順了,他卻還是不捨得把翁家給踩死。”
翁氏不倒,翁國舅即便削職,那也不會是一個長久的優勢。
喬彌沒說話,嘆了口氣,這件事情不管往哪方面去想,只要細琢,便都是死路。
他將手中茶盞往一邊放去,鳳磬瑤順手接過,喬彌本在想宣昭帝之事,一時沒注意,恍然見她動作一驚,連忙要攔:“你……”
公主一口茶已喝了下去,眉心一蹙,嫌棄的嘖了一聲:“怎麼這麼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