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南宛皇宮上下轟隆一聲,地動天搖,大殿之上的房樑石柱紛紛坍塌倒下,地板之上那偌大的黑暗,竟由一塊其下的石頭緩緩平移,正要封死洞口。
墨曉曉大叫一聲不好,運起靈力攜了南煕瑀就要向外飛去……
劍眉緊鎖的南煕瑀用力一掙,飛身衝回殿內:“姐姐還在地下!”
墨曉曉用力過猛,只扯了南煕瑀一塊寬袖布料,她想要追上去,不料,面前的路塌方了,一道很深的壕溝,將她和南煕瑀隔開。
無法逾越那道壕溝,她只能焦急地朝他喊道:“來不及了!洞口就要被封死了!不要自尋死路!”
爲自己的行爲感到後悔的南煕瑀不曾回頭,衝入搖搖欲墜的混亂之中,滿目的堅毅溫柔,一身的義無反顧,不斷坍塌而下的石塊激起茫茫煙塵。
生平第一次,一直以來野心勃勃被利慾薰心的南煕瑀,最終在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刻,突然意會了姐姐剛剛那番對他用心良苦的話。
是啊!殊不知他日雙眼一合,那高高在上之龍椅、金碧輝煌之殿堂、華麗繁複之錦衣、精緻絕佳之玉食、傾臥在榻之美人,又要來何用?
權勢和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和他最愛的人、還有親人在一起,纔是最大的幸福!
終於頓悟姐姐那番話的南煕瑀脣角掛上了發自內心的微笑,眼角卻閃爍出晶瑩,長睫眨眼,便飛揚在漫漫塵土之中,消失不見了。
薄脣輕顫,聲音雖小,卻飄飄搖搖,飛散在天地間,盤旋歌唱,扶搖繞樑,不知是說與墨曉曉,還是說與自己的心。
“朕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只有姐姐一人,我爲自己對她的傷害後悔不已,我不能丟她在黑暗的地下……”
這一次,他笑得那麼自在。因爲他總算可以彌補自己過去所犯的錯,彌補自己對姐姐的傷害和虧欠。
這一回,他哭得那麼隨心,後悔自己不該爲了那過眼雲煙的權勢和榮華富貴,和姐姐決絕,讓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有了不可修復的裂痕。
墨曉曉驚見南煕瑀衝回馬上就要坍塌的大殿。眸中清淚漣漣,蒼白的手竭力地伸出去,像要抓住什麼東西:“不要!不要去!”
與此同時,地下洞中的一行人也驚覺洞外發生了變化。
擡頭見到洞口正漸漸合攏,照下的光束一點點隱去,眼看着唯一的一點光斑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而腳下又開始慢慢滲水,水面漸漲漸高,眼見就要沒過膝頭。
耶律緋心頭隱隱作痛,喉間哽咽了一聲,似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輕柔拍了拍擁緊在懷中的南紫毓發間道:“毓兒,你看那邊……”
南紫毓已知機關開啓,再無生還可能,洞底不斷滲出的水是刺骨的冰涼,而她卻只閉了眼緊靠在耶律緋懷中,現下聽到他輕聲低喚,還是擡起頭向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
地洞搖晃,洞口漸封,耶律緋心急如焚,趁南紫毓失神看向別處之時,倏地自腰間抽出那條銀蛇鞭,鞭體在陰冷的黑暗中閃爍其華,捲住南紫毓孱弱的腰身。
南紫毓回頭,驚見如此,正欲張口,卻聽到耶律緋左手鬆開她的腰沉下聲音:“噓,不要說話。”
談話間,耶律緋已是將全身真氣凝於蛇
鞭之上,大喊一聲,右手發力,突甩蛇鞭,勁道直達南紫毓腰際。
那力道並非傷人之氣,卻正是向上之力,南紫毓猛覺腳上一輕,眨眼間竟被銀蛇鞭所散發的氣道向上用力甩出。
藉由慣性,那股強勁的力道逼得她毫無抵禦之法,渾渾噩噩直向那隻剩半邊的光亮洞口飛去。
南紫毓突然自洞底被迅速甩向上空,耳邊呼嘯而過的是洞內的陰風,失神的雙目緊緊盯着黑暗的那頭,隱隱傳來的是耶律緋漸行漸遠的聲音。
“南紫毓!今生有你,我耶律緋生而無憾,死亦無悔!”
之前他一直在思索三人全數脫身的方法,而現在洞口將合,情況急迫,只容他有這一刻時間思考,他已是用盡內力,來甩出他畢生最重要的一鞭,
聲嘶力竭的聲音和南紫毓耳際呼嘯而過的風參雜在一起,叫她有種分辨不清真假的感覺。
眼前所見只是一片無盡的黑暗,那黑暗裡,望不見她心中的人兒,而洞底之人,卻在洞口光束的照耀下看得到南紫毓飛速上升。
“緋!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
此一時生離,就是下一刻死別,絕美的人兒哭喊着,執着地要向那片黑暗要一個答案。
“原諒我!我耶律緋願與你齊享富貴榮華,卻不忍你陪我共赴黃泉,因爲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你若有事,我怎能獨活!”
“傻瓜!你一人出去,或許能想到救人之法!”洞底的水已浸過耶律緋的腰間,悽迷的笑綻放在他那秀雅絕倫的面容之上。
他已心知必死無疑,否則不到生死關頭,他又怎會放手,離開他至愛的南紫毓?
只希望南紫毓那個小傻瓜能將此話當真,才能一心堅強地活下去,不辜負他一片苦心。
聽聞此言的南紫毓心口猛地一顫,飛速上升越來越接近洞口,耶律緋傾盡全力,才保她一命。
天真的她着實信了他的話,咬緊下脣,惑世魅人的眼角,落下兩滴清淚,灑向無盡的洞底。
“緋!等我!我還沒有對你說……”
“我、愛、你。”
“我……愛……你。”
怎樣的詞語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有靈犀,下一刻他已打斷她的聲音,徐徐道出她心中所想,亦是她終生所盼。
兩滴水珠自上飛落在耶律緋的嘴邊,他伸舌輕舐,是冰涼苦極的鹹澀味道,是南紫毓悲痛欲絕的味道……
冰涼的水已浸過耶律緋的頸子,他艱難地移動水中的身體,退至路亦殤身旁,同他一道背靠冰冷的石壁。
頭頂上方的光斑漸漸隱去了,洞口已被封住,一片漆黑,水面仍舊在漫漫上升,勢要淹沒整個黑暗的空間。
好在耶律緋掐算及時,南紫毓如願飛出洞去,此刻的他似乎如釋重負,溢出一笑,面對死亡,他竟不覺恐懼,只那三個字,他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路亦殤,你追隨我一生,現下可後悔?”
話音未落,只聽路亦殤放聲大笑道:“人生的終點不過一死,末將隨皇上幾徵沙場,這命是您救的,早就交由您了,能一同死在這裡,盡換盡興,何來悔字之說。”
路亦殤亦知以方纔他們所處的情境,耶律緋
只有時間和力氣救出一人,如果換作是他,對於深愛之人,大抵也會如此。
“一直有句話想跟你說……”耶律緋頓了一下道,“謝謝。”
自他追隨他以來,一直精心照料,也只有他,最曉他不分方向的缺點,形影不離,有將如此,覆又何求。
耶律緋嘴角輕揚,擡頭靠在石壁之上,任由冷冽的水慢慢浸過他的口鼻,他只面帶微笑感嘆着,自己終究是個幸運之至的人……
路亦殤似是十分驚訝,想來主子一生霸道邪佞,口中從不曾吐出這兩個字,今日第一次,竟然是說與他聽,心中暖烘烘一片,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慢慢合了眼睛,沉沉睡去……
天搖地晃,混沌一片。
回身衝入搖搖欲墜的宮殿之中,南煕瑀赫然發現地板洞口已經被封死,而他的姐姐不知爲何,竟倒在洞口一旁,左額擦出了血跡,昏睡過去。
南煕瑀本在衝入殿內之時就做好了葬身宮殿的打算,然而現下突然見到南紫毓,突然有了強烈的求生慾望,他要活下去,更要保護他的姐姐。
他閃身躲避不斷墜下的飛石塵土,就在一塊大石將要壓在南紫毓身上之時,他飛身撲上去,幫她擋住了那塊石頭。
大石震得他當場吐了一大口鮮血,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忍着胸口的悶痛,站了起來,抱了不省人事的南紫毓,回頭就往外飛身而去。
此刻的宮殿已是岌岌可危,亂做一片,根本無法分辨方向,南煕瑀只能藉着滾滾塵土之間的光隙辨別出口的位置。
大殿之外,墨曉曉望着茫茫塵煙,緊皺眉頭。
突然,自混亂之中飛出兩團模糊的身影,墨曉曉定睛一看,赫然是南煕瑀,攜了南紫毓成功脫離不斷坍塌的廢墟!
墨曉曉驚呼一聲,熱淚奪眶。一個是自己心愛的男人,一個是和她情同姐妹的摯友,叫她怎能不感慨涕零。
快接近地面之時,南煕瑀仔細收了功力,避免過快的速度落地產生較大的衝擊力,傷到南紫毓。
衆人將南紫毓平躺下來,頭靠在南煕瑀膝頭。
“曉曉,去取些水來。”南煕瑀吩咐墨曉曉,又拍拍南紫毓的臉,輕聲喚她,卻不見她有所反應。
墨曉曉點點頭,轉瞬消失。
南煕瑀扯了袖口的布料,小心地替南紫毓擦拭額頭上的傷口。
他突然覺得,心中如釋重負。
太好了,幸虧他及時救出姐姐,萬一他唯一的姐姐,真的死了,他將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想到這裡,南煕瑀眨了眨眼,將眼角的溼潤抑制了住。
“狼天河的水竟渾濁了。”墨曉曉自不遠處的狼天河支流取了一葫蘆水來,兀自喃喃道。
南煕瑀一把搶過水葫蘆,仰頭灌了一口,其中確實混了不少泥沙,但是情況急迫:“管不了那麼多了,救人要緊。”
墨曉曉點點頭,蹲下去順勢將南紫毓扶起,捏開她的下巴,使得南煕瑀可以將水緩緩倒入到她口中。
南煕瑀小心謹慎,混有污泥的水體自南紫毓脣邊流出滑下,原本如玉的肌膚已沒了血色,只顯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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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