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暮被福子的話打斷了思緒。
同時,葉春暮不禁的垂下了眸瞼,他自然知道福子說的是什麼事。
“春暮哥,這事都兩次了,難道你還打算在和麼縱容他?上次你請大家出門喝酒,不就說這些事了麼?但是人家不領情,要我說,對待好人,咱們就比好人更好,對待壞人,咱們犯不着菩薩心腸,什麼狗屁的好人有好報。”
福子越說越生氣,他知道春暮哥平時爲人厚道,對身邊的兄弟們都十分的照顧,但是福子也曾經聽秋實說過春暮哥並不是什麼事都一味忍讓的,可是現在福子看在眼裡,心裡卻覺得秋實那傢伙說的話純粹就是吹牛皮,春暮哥哪裡有什麼心計?
“咱們倒是一直對秦松柏那個白眼狼傢伙好,可是他卻揹着咱們把咱們爺們兒幾個的心血透漏給蘇皖縣的那幫人,咱犯得着還顧念同村情誼?”福子忍不住的噼裡啪啦一陣說,若不是他顧忌着不遠處還有好幾個同鄉,他早就放開了嗓門兒的吵吵了。
葉春暮眉心很緊,思索了片刻說道,“我心裡有數。”
“春暮哥,咱們大傢伙不管是歲數比你大還是比你小,也不管是輩分比你大還是比你小,出門在外的都敬重你,以你爲主,就是因爲大家覺得你見識廣辦事能力強,可是現在這件事你一直這麼溫溫吞吞的,到最後咱們兄弟爺們兒——”
“福子,我心裡有數,這樣,你幫我個忙吧。”葉春暮終於擡起那雙深邃的眸子,看向了福子。
福子瞬間被葉春暮的眸光給震懾住了,因爲福子覺得春暮哥的目光當真跟尋常時候大不相同,有一種讓人敬畏的看不透的感覺。
“哦,哦哦哦,春暮哥你說。”福子猶豫片刻之後,急忙迴應。
“你跟大家夥兒說,今天午後又到了半月一休的時候了,這次咱們不組織大家一起出門喝酒吃飯,然後把這些銀錢,給大家平均發下去。”葉春暮說着這番話的時候,從自己的胸前摸出了一個花布包。
福子有些疑惑,因爲他原本以爲春暮哥會說有關秦松柏背叛大家的事,卻沒想到春暮哥說的是這麼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對了,碎銀子發下去之後,這花布包——給我送回來。”葉春暮將花布包遞出去之後,看到那花布包又想起了洛夢,便急忙的追加了一句。
“記下了,春暮哥,你就這些事?”福子急忙的追問了一句。
“暫時就這些。”葉春暮回答完,便轉身去收拾自己的工具去了,那工具袋裡的工具,是以前的時候師父送他的,他這一用就是十多年的時間,東西用的久了,就如同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做什麼活都覺得順手,倘若換了工具,用別人的,那做出來的東西都讓人看起來面目可憎的。
福子眼中滿滿的焦慮,可是看到春暮哥已經將注意力已然放在了那些磨得溜光的工具上,福子也只能欲言又止,拿着花布錢袋,朝着兄弟爺們兒們走去了。
葉春暮一邊擺弄着那些工具,一邊思索着這件事。
他上次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可是秦松柏作爲同村鄉親,仍舊不顧情誼,將自家兄弟們做工的秘密和進度透露給對手,葉春暮已然下定決心,這樣的事情有一沒二的,給過一次機會對方卻不知道珍惜,那他爲了大家夥兒的前途,也爲了他自己,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只不過,很多事情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葉春暮知道福子是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但是福子這孩子終究是年輕氣盛,做事比較衝動,嘴巴又快,如果他跟福子說了計劃,唯恐福子一不小心漏了底細,那麼這件事就做不成了。
這次參加這項工程比賽的工人們,都是按照宮裡的規定,半月休半日,所以每到了這個時候,兄弟們爲了排遣連日勞累,都會去出去找個酒館喝喝酒侃侃大山,放鬆一下筋骨。
葉春暮將自己的工具修理,擦拭乾淨之後,十分珍貴的放入了工具袋內,便回到了睡覺的地方。
大家夥兒在院落裡散落的蹲着,站着或者坐在板凳上,胡亂的侃大山,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葉春暮則又攤開了紙張,心思沉重的研着磨,上次的家書雖然是她的筆記,可是卻沒有一個字是她要問的,都是娘問的事情,難道說她現在有了別的什麼情況?可是娘也沒說這方面的話。
葉春暮左右都是個爲難,他提筆之後,卻再次的無法落筆,只好將筆搭在了硯臺上,轉身走到了窗前,目光深沉的看向了小院。
小院的桃樹上,已然褪去了燦爛的桃花,換上了秋香綠的桃葉,一片濃郁生命氣息,朝氣蓬勃的樣子,不知道落日鎮的桃樹上的葉子是不是更綠更茂密,不知道望月坡上的那些樹木是不是也枝繁葉茂起來。
對了,石階旁邊的樹枝雖然在上次修建的時候,被他和秋實砍斷了不少,可是現在春末夏初,那些樹杈恐怕又長大了吧,不知道家鄉最近有沒有下雨,不知道她有沒有走夜路,希望她不要被那些樹枝掛着,希望她不要摔倒在石階上,希望——
葉春暮的眼神更加的憂鬱深邃了,他那舒展的眉頭不知道何時已經緊巴巴的皺在一起。
夜色愈發的濃郁了。
“福子?”葉春暮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便迅速轉身將紙張捲起來,一邊朝着門外喊了福子,一邊準備外出。
福子正在院子裡和兄弟們插科打諢,聽到了葉春暮的喊聲之後,便笑呵呵跟同鄉說笑道,“春暮哥的情書終於寫完了,沒準又是叫我跟他跑腿兒送驛站去。”
當福子迅速的跑到了葉春暮的面前的時候,葉春暮便嚴肅的說道,“現在院子裡還有多少人,都有誰?根子回來了麼?”
福子雖然不太理解春暮哥這一系列沒有聯繫的問題,但是還是很快的做出了回答,不但準確的回答出不在場的人的姓名,還說道,“其餘兄弟都在等着晚點出門喝酒,根子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