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道菜是每人一小盤,客人們不捨得一下吃光,硬是把三個盤子都擺在面前,再加上一碗酒,顯得桌子很滿。
雖說盤子不大,比吃碟大不了多少,可每人三個盤子再加上酒碗……又有桌子中央許多菜餚,碟子壓碟子的十分不好看。老董出主意,清空桌子中央的菜餚。
於是,能吃的趕緊吃空,來不及吃的開始分菜,每人分一點,撤走空盤,桌上終於變得好看。
白路坐去老董身邊,舉杯道:“謝謝大家捧場,大家能來,是給我和董哥面子,我先乾爲敬。”
有人笑道:“你少喝點吧,要不我出去給你買酒,這點酒留給我們好不好?”
是善意的玩笑,氣氛融洽。
今天這些客人,沒有真正一言九鼎的大人物,都是和老董差不多身份、或是再低一些的人,要麼是生意夥伴,要麼是幫老董幹活的,比如這次申報魯班獎,最開始拿申請表就得找人幫忙。此外,還有七、八位各部分的公職人員,總的來說,能進到這個屋子的,都算是混的不錯。
至於魯班獎審定委員會的評委,老董根本不敢請。不是說身份有多高貴,是現在這麼多人,再把專家評委請過來,是什麼意思?公之於衆你和評委的關係麼?
吃飯過程中,很多人說白路好話,有說酒好,有說菜好,還有說拿奧斯卡牛皮!
白路說:“還沒拿到。”
“肯定能拿到。”一個胖子說道,跟着又說:“這杯敬白路,一是感謝這頓飯,二是預祝拿奧斯卡影帝。”
他剛說完話,老董電話響起,接通後說幾句話。面色變得古怪,等放下電話給白路說:“嚴大年要過來,還有菜麼?”
白路說有,跟着問話,嚴大年是誰?
聽到嚴大年這個名字,在桌最少有十個人覺得好奇。他怎麼可能過來?這是真不怕別人說小話?
董明亮解釋道:“他是評委,一共就二十一個評委,他是其中之一,是建築學專家,博士生導師。”
白路也有點好奇:“評委和申獎候選人一起吃飯?要不要這麼酷?”
按正常道理說,私下見面可以有,公共場合還是避嫌比較好。可嚴大年就是要來,誰也不能說什麼。
董明亮也有點迷糊,邊上一人問道:“你跟嚴老師聯繫過沒有?”
董明亮說:“大哥。你能問這個問題麼?我怎麼回答?”有聯繫就是說可能有貓膩。
那人好奇道:“嚴老師怎麼有你電話?”
“要是說我是他的學生,你信不信?”董明亮說道。
那人琢磨琢磨:“不信。”
董明亮是軍人出身,嚴大年是著名學府博士生導師,倆人根本搭不到一塊兒。
“好吧,我公司有個副總是他學生……不說還忘了。”董明亮趕緊打電話,他朋友問:“幹嘛?叫你副總來?吃飯時不叫他,現在叫?”
老董看看周圍人羣:“沒事,咱是朋友小聚。沒有公司的人,叫過來沒事。”
請人吃飯。最大麻煩是寧拉一羣、不拉一人,誰被冷落了都會不爽,希望老董的副手不會因爲這頓飯局而心生不滿。
老董打出去電話沒多久,嚴大年先到,看面相五十來歲,精神自信。正常身高正常體重,穿一身西裝。
進門後先跟大家抱拳說叨擾,跟着衝董明亮說:“請客不叫我,是看不上我咋的?”
董明亮說:“可不敢有這個想法,我這生死大權在你手裡握着。誰敢看不上你,我收拾他。”說着請嚴大年入座。
嚴大年再看一圈人,問道:“小樂沒來?”
“我們是朋友聚會,知道你過來,剛給他打的電話,說馬上到。”董明亮回道。
嚴大年的權力未必有在座某些人大,也未必有在座某些人有錢,可因爲一個評委身份,也是因爲老董在努力逢迎,大家都很給面子,嚴大年進門,所有人起身迎接,等嚴大年坐下,大家才一一落座。
老董去拿餐具和酒碗,白路上菜,三道主菜、再加上兩道小拌菜,好象並蒂蓮一樣擺在嚴大年面前。
嚴大年說:“坐。”
白路肯定要坐下,坐下來敬酒:“嚴老師,董大哥的魯班獎就靠你了。”
這句話一說,所有人都愣住,你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不懂事?纔敢這麼說話。
嚴大年笑道:“還是你直接。”跟白路喝上一碗酒說道:“我今天過來的目的是你,再喝一杯。”
白路直接,嚴大年更直接。白路好奇道:“我又怎麼了?”
“你沒怎麼。”嚴大年說:“老董請客吃飯,白路下廚,今晚有很多人知道,我是知道你下廚纔會不請自來。”
“您這是擡槓,就您這身份,誰敢請啊?不是給你找不自在麼?”白路再問一遍:“我又做啥事了?”
“你沒啥事,是我想找你走個後門。”嚴大年說道:“我哥家有個外孫,小時候發燒把腦袋燒壞了,等於是弱智一樣,現在八歲,什麼都不會,上學也學不到什麼玩意,你公司人才多,我想問問,你看看能不能試着啓蒙一下,不管是樂器還是什麼,總得學點兒什麼,可在家裡,大家都忙,幼兒園又不收這樣的孩子,上特殊學校,只教些簡單的加減法和認字,你前些時候招了許多特殊孩子過去,能不能捎帶腳的培養一下,學雜費、培養費,該交的錢一分不少,就是想看看孩子到底有沒有什麼天分,總不能一輩子傻下去。”
啊?白路想想回道:“我們那是公司籤人,是培養可能成才的孩子。”
“我知道,來之前特意瞭解下是怎麼回事,咱這樣,一個月一萬,算是生活費食宿費什麼的,老師的學費單算,肯定比市面上高,你看怎麼樣?”嚴大年說:“肯定不使你爲難,咱也不用籤合約,你就當收個自費生,孩子八歲了,智商不夠,但是還算懂事,挺聽話的。”停了下又說:“還可以籤個協議,假如說孩子在你那裡因爲他個人原因發生意外,你們無責。”
白路說:“你不缺錢,可以請老師來教。”
“老師容易請,問題是能不能請到好老師?而且還不知道孩子喜歡什麼能做什麼,總不能所有老師都請,正好你有這個項目……這不是趕巧了麼?”
白路思考片刻說道:“這樣,咱先留個聯繫電話,哪天見見孩子,現在你說什麼我說什麼都沒用,得看到孩子才行。”
“行,那麻煩了,謝謝。”嚴大年先敬酒,然後交換電話號碼。
嚴大年的到來是意外,不過好歹是建築業同仁,跟很多人都能說的來,跟白路談的很好,對食物更是讚不絕口。
沒多久,老董的副總趕來,坐嚴大年邊上說話。
這傢伙也是酒局不斷,在外面喝的暈乎乎的趕過來,還好沒失態。
一頓飯吃到九點多,該吃的吃過,該喝的喝過,也是交談的差不多了,嚴大年想要先走。
白路說等會兒,跑去廚房忙活,一刻鐘後拿三個塑料袋出來:“沒飯盒了,不嫌棄的話,帶回去給孩子吃。”
三個塑料袋是小黑買菜帶來的,清洗一遍再裝上三道菜,很有些另類風情。
嚴大年接過袋子就笑:“第一次看見飯店這麼打包。”
白路說:“那是你沒去過小飯店,拉麪、餛飩,都是塑料袋打包。”
嚴大年笑道:“也是,走了,謝謝你的菜。”
嚴大年先走,跟大家道別後離開。
今天的客人都是忙人,吃飯時就是電話不斷,現在看看時間已晚,又有人已經離開,便索性一起告辭,晚宴結束。
白路和老董是主人,送走大家後,老董跟白路說謝謝。
白路說沒這個必要。
“有必要,又給你添麻煩了。”董明亮說:“我說句真心話,嚴老師說的那個孩子,如果不合條件,就別收了,培養孩子很麻煩,也不知道要教多少年。”
白路說:“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董明亮很有些不好意思:“一個魯班獎,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對不起。”
白路說:“你送我一個小區,是我該謝謝你。”
“我沒送,只是少賺點錢而已,工人的工資、材料費、所有花費,都是你出的,單說這件事,其實是我在佔你便宜。”董明亮說:“這個獎沒那麼快出來……”
白路說:“沒事,咱原先談好的,你幫我蓋樓,我支持你申請魯班獎,沒必要說別的。”又說:“你撤吧,我收拾下。”
“別收拾了,公司那面不是搞慶祝麼?過去吧,你是主角。”董明亮不讓白路收拾,搶着把盤子送進水槽,泡上水就出來:“走吧,明天讓別人來收拾。”
白路笑笑,倒是沒堅持,關燈出門。
老董說:“我就不去了,你們玩。”他沒開車,打車離開。
冬夜總是清冷,在道邊上站一會兒,邁步朝外走,邊走邊給柳文青打電話:“柳經理,還在玩麼?”
“我沒在,妹子們還在喝酒胡鬧,你那面完事兒了?”
“恩。”白路問:“你在幹嘛?”
“跟揚鈴、桃子開會。”
“又開會?”白路說:“能不能讓自己輕鬆點兒?”
“我們是在很輕鬆的開會。”柳文青笑着說:“你過來,我們陪你喝酒,慶祝白老大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