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戶人家中重男輕女的現象比較普遍,傳宗接代是方面。 com另方面因爲農耕社會男勞力的珍貴。重男輕女,雖然不至於像靠山屯兒老田家那樣賣閨女,但很多人家女孩子的地位並不高。
夏家在這方面做的就比較好,比般的人家優待女孩子。
在夏至這代,又因爲夏至的緣故,夏家的女孩子地位更高了。而在夏二叔這股,五月是家裡最年長的,而且五月聰明有主意,還能說會道的。以前夏二叔和夏二嬸就比較寵着五月,現在又有些拿夏至做榜樣的意思。
夏至能出息,領着家人過好日子。他們的五月差在哪裡?
在夏二叔和夏二嬸的眼睛裡,五月點兒也不比夏至差。他們現在過的不大好,前些日子是滿心希望將來靠着夏柱,這幾天五月突然冒出頭來,跟他們說了很多話。夏二叔和夏二嬸的心眼就活動了,又將希望寄託到了五月的身上。
夏二叔和夏二嬸這般擡舉五月,五月又表現的那麼積極,夏至心裡就明白了。她就拿出做衣裳和圍裙之類的布料來交給了五月。
夏至拿出的布料還有富餘,她告訴五月,剩下的布料不用還回來,五月自己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五月高高興興地接了布料,當下就甜甜地連聲喊着奶,跟夏老太太要剪子要針線,就在炕上把布料都裁了。
夏二嬸在旁邊瞧着五月利落,就笑容滿面地誇,連說了好幾個看我五月,看我閨女如何如何的。
夏二叔比夏二嬸要聰明些,就覺出夏二嬸這樣在衆人面前有些過了,很可能讓大傢伙反感。所以夏二叔趕忙就描補,數落夏二嬸,說她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我又不是五月個閨女,我咋沒這麼誇六月和七月!”夏二嬸不服。
“你看你……”夏二叔偷偷地給夏二嬸使眼色。
“咱五月確實心靈手巧……”夏老太太出口打圓場,也誇了五月。
五月又賣弄精神,當下就拿了針線縫起來。夏二叔和夏二嬸越的笑逐顏開。夏至在旁邊看了會,就又拿了布料回前院給田氏。
田氏見了布料也高興,當下就給二丫裁衣裳,帶着大丫和二丫做起了針線。小樹兒也湊過開,手裡還拿着點心。
夏至就看出來,那是她前幾天給田氏。
“咋剛纔沒吃飽啊,還吃!”夏至就問小樹兒。
“娘拿出來給我的。我怕再放着該壞了。”小樹兒嘻嘻地笑,有口每口地吃着點心。
田氏都肯拿點心出來給小樹兒吃了,那說明田氏的心情是真的不錯。因爲她剛纔痛快地答應了二丫的事吧!
夏至這麼想着,卻只是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田氏心情好,就跟夏至嘮嗑,也問了些他們兄妹出門的事。
“你爹也該回來了。”田氏說了句。
臨近年底,家裡要殺年豬,夏秀才每年都是這個時候回來。夏老爺子定的殺豬的日子,也只專門等着夏秀才回來的。
“五月也要跟着趕集了。跟你說了沒有?”田氏突然又提到五月。
看來田氏雖然不怎麼往後院去,但對後院生的事情還是挺關注的。五月的事田氏竟然知道。
“跟我說了。那是我二叔、二嬸的事,我也管不着。”夏至淡淡地說。
“五月那丫頭可精。……又懶又饞,就是張嘴生的好。她趕集去幫忙,我可不相信。那是看着錢妮兒去了趟就有人提親,她着急了。臘月都定親了,她比臘月,比你們都大,她能不着急……”
田氏手中忙着活計,嘴上也是不停,就噼裡啪啦地說五月。
“娘,你在我們跟前說啥都行。這些話就別出去跟別人說了。”尤其下坎老杜家媳婦,那可是大興莊有名的大嘴巴。
“我跟別人說說咋了,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有影的。”田氏不以爲然,然後頓了頓又說,“現在誰敢說你們老夏家啥不好的,老杜家你嬸子都不敢跟我說話了。”
“姑……”大丫還算又眼色,出聲勸田氏少說兩句。
田氏撇撇嘴,不再說五月了。“也不知道你爹到底哪天回來。後院有信兒嗎?”這是擔心夏至或者後院得到了什麼消息不告訴她。
“我爹還沒捎信兒來。估摸着也快了吧。就那幾天,也沒必要捎信兒。”夏至就說。
“你爹往年都捎信兒,今年肯定也捎信兒。夏至,你聽着啥記得回來告訴我。你爹要回來,我得給他好好收拾收拾……”
怪不得田氏的心情這麼好,原來不只是因爲她答應了二丫的事,更主要的,還是因爲夏秀才要回來了吧。
夏秀才回來了,田氏纔有強硬的靠山,纔有主心骨啊。
“我蘭子姐呢,沒在家嗎?”夏至岔開話題。
“她在家也過不來。”田氏往隔壁看了看,就壓低了聲音跟夏至說道,“你五嬸那個孩子好像要站不住。你這幾天沒在家,在家你就知道了。整宿整宿的哭,也不好好吃奶,估摸着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你給我提醒兒了,我會還得過去看看。”
這個年代嬰幼兒的夭折率非常高。孫王氏生的那個孩子前些天夏至還看過眼,白白胖胖的。
孫王氏是黑紅臉,孫老五是大黑臉,大毛和二毛也都黑漆漆的。孫蘭兒長的像她死去的娘,白皮膚大眼睛。
孫王氏的這個孩子,村子裡也有不少人去看過,不少人在背地裡偷笑說閒話。孫老五和孫王氏都把這孩子當成了寶貝疙瘩。
田氏這麼說,夏至就仔細聽了聽,並沒有聽到嬰兒的哭聲。倒是聽見似乎孫王氏在哭了。
“哎呦,我得過去看看。”田氏也聽見了,忙就放下手中的活計,往孫蘭兒家去了。
臘月和陳杏兒跑來找夏至玩,夏至就把兩人領到西屋。她們剛坐下,孫蘭兒就紅着眼圈急匆匆地來了。
“十六,屋子冷不冷,我就幫你燒了回火。我再幫你燒個柴火吧。”
夏至忙就攔住孫蘭兒:“蘭子姐,這屋子裡不冷,不用燒了。”然後她又問孫蘭兒,“我娘都跟我說了,你咋有空過來了?”
孫蘭兒的眼圈更紅了,她告訴夏至,她那小兄弟剛剛咽的氣。“早上就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奶都吃不進去。我娘直抱着他,現在還捨不得放手……”
孫蘭兒那小兄弟已經死了好會,但孫王氏不願意面對,小孩子小小的屍身都要硬了,孫王氏纔不得不面對現實。
剛纔孫王氏哭,就是因爲這個。田氏過去跟孫王氏說話,孫蘭兒才偷空過來看夏至。
聽說夏至不用她燒火,孫蘭兒也不敢在這多呆,忙就回去了。
還是那句話,這個年代嬰幼兒的夭折率很高,尤其是剛生下來的孩子。孫王氏之前也有過剛生下沒滿月就夭折的孩子,那時候孫王氏表現的跟其他人差不多。家裡不缺孩子,兒子都有了兩個。眼看着剛生下來的活不成,卻還有點兒氣的時候就讓孫老五把孩子給扔出去埋了。
這樣的事情很多,不止生在孫老五家。這樣的事,如果不是家裡特別的缺孩子,就跟死了小貓小狗差不多。
生活就是如此。
孫王氏待這個孩子特別的不同。
大人們在議論這件事的時候,般都是避着孩子們的。但小姑娘們還是影影綽綽地知道了點兒什麼。不過她們都沒有談論這個話題。
這個話題跟她們的距離還是比較遙遠的。
她們說五月。
“看她能幹多長時間,去兩回新鮮勁兒過了,恐怕就不樂意去了。”
“在家串肉串,醃肉她都不樂意幹,嫌埋汰……”
夏至就想起田氏說的話來。
“臘月,你到時候留心點兒,別讓她給老夏家丟臉。”夏至就囑咐臘月。
臘月就點頭:“到時候我肯定盯着她。”
“我也看着她。”陳杏兒立刻跟着附和。
夏至忍俊不禁,就笑着問陳杏兒:“杏兒,你姑給你開了多少工錢?”
“跟我姐的樣多。”陳杏兒很驕傲地告訴夏至。
陳杏兒非要去攤子上幫忙,夏三叔和夏三嬸無奈只能答應了。陳杏兒年紀還小,幹活比不了臘月。但是夏三嬸給陳杏兒和臘月樣的工錢,其實就是變相地給侄女零花錢。
陳杏兒在攤子上幫忙態度可是很積極的。
三個女孩子說着話,田氏就從孫蘭兒家回來了。夏至走到西屋,田氏果然告訴她孫蘭兒的小兄弟沒了。
“……都硬了,還不樂意撒手,哭的啥似的,以前也沒看她這樣。”
旁邊大丫的眼圈就紅了。
“你這孩子……”田氏微微挑眉。
大丫就捂住嘴跑了出去。田氏這才反應過來,估計大丫是想到了自己那個落掉的胎兒了。
“胎胞還沒長全呢。”田氏這麼說着,臉色卻並不好看,心裡應該也是不自在的。
雖然千不捨萬不捨,但是當天傍晚,孫王氏的那個孩子還是被孫老五裝在糞箕子裡,帶到墳山上去埋掉了。這樣夭折的孩子般都是這樣,沒有棺材,沒有葬禮,也沒有墳頭,家子論排行的時候當然也不會將他們算在內,就好像他們根本就沒有來到過這個世上般。
當晚,孫蘭兒到夏至這來的時候就比平常要晚。
“蘭子姐,你~娘沒拿你撒氣吧。”夏至瞧着孫蘭兒臉色不太好,就關切地問。
“也沒啥,就罵兩句,也不光罵我。”孫蘭兒告訴夏至,孫王氏確實傷心遷怒了,但不僅僅遷怒了她,孫老五、大毛和二毛都沒有幸免。“把我爹,還有大毛和二毛都貶低的文不值,說抵不上她小兒子根頭絲……”
頓了頓,孫蘭兒又說:“瘋幾天就好了。”
“那蘭子姐,你這幾天少回家,省的受她的氣。反正她現在也不用做月子了,還讓你啥都給伺候到了!”夏至就勸孫蘭兒。
孫蘭兒答應了聲,不過接下來幾天依舊包攬了家裡的所有活計。
不過是多幹點兒活,在孫蘭兒看來,身體上的勞累根本就算事兒,好好歇宿就緩過來了。
下個集日,夏至去趕集,還把夏老太太也給帶來了。夏老太太要買花線,夏至就把夏老太太給帶到雜貨鋪的,讓夏老太太盡情地挑了通。
夏老太太不只給自己買,還給武老太太也帶了些,這是武老太太託她的。
說實話,自從跟着夏至往臨水鎮上來的那趟,夏老太太心裡也有些樂意來趕集。她雖然不像小姑娘們那麼愛熱鬧,可是臨水鎮上鋪子多,集市上的買賣也多,賣的東西五花門的。就算是不買,看着心裡也特別的滿足。
夏至看着夏老太太挑的那些花線,這可比夏老太太在家裡計劃要買的多的多。所以,夏老太太的內在,應該也是蠻愛購物的。
哪個女人不愛購物呢。
逛了雜貨鋪,夏至又將夏老太太帶到攤子上。她讓夏老太太在旁坐了,就幫着孫蘭兒和錢妮兒忙活。
夏橋也在。如今這個攤子是夏橋在掌管了。
羊湯的生意依舊很好。夏老太太帶着孫蘭兒和錢妮兒烙了百個餅子,夏橋來回擔了四五擔的睡。夏老太太還滷了些羊雜,也拿到攤子上賣,另外每張桌子上還放了碟小鹹菜,這是免費給客人們吃的。
同樣醃出來的鹹菜,有的就只有鹹鹽味,只能當鹽晶兒吃,有的卻很有滋味,開胃下飯。夏家擺在桌子上的,就屬於後者,而且裡面還加了油和調料,味道就更好了。
夏至幫了會忙,就跟夏老太太坐到起。孫蘭兒給他們端了羊湯過來,另外用的中等大小的碗。夏至又要了個麥面的餅子,分成三份,和夏老太太、小黑魚兒起慢慢地吃。
她們並不餓,主要是喝羊湯暖和暖和。
五月果然穿戴整齊跟着夏二叔和夏二嬸起到臨水鎮上來擺攤了。
其實夏至到攤子上來,第眼看到的人就是五月。同樣在攤子上忙活,五月和別人卻怎麼看怎麼不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