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旌安靠在車身,雙手環於胸前。極目遠眺。
不遠處昏黃的路燈跟浮動的明珠一樣。一盞一盞照亮了昏暗的路。
徐徐夜風拂過,吹散了那股縈繞於心尖的煩悶。獨自站了許久,他才終於有了點反應。
長指撫/摸着腕上的紅繩手鍊,他醒過來後就看到了手上戴着這個,證明他不是在做夢,陶清苒真的來過。她在跟他道別。
等到夜涼了,他才上車準備將爛醉如泥的餘靜瑤送回去。
靜謐的車廂內。嗡嗡的震動聲在持續響着,他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餘靜瑤。遲疑着拿過了她的包包翻找出了手機。
“小姐,您在哪兒?需要我過去接您嗎?”
“我現在就送她回來”言旌安沉着冷靜的回答,讓那端的司機愣了好久,才說。“原來小姐是跟姑爺在一起,那就麻煩姑爺將小姐送回來了。”
他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掛了電話,電話一掛。直接彈出的應用就是相冊。
想來是她先前點開了相冊沒退出,長指輕滑。看到相冊裡賣力嘟嘴裝嫩的人啞然失笑。
眉梢染上的笑意漸漸凝結,黑眸一窒。
她…
被陸景涔帶回去了嗎?
捏着手機,骨節泛着蒼白。咯吱作響。
將餘靜瑤送回去後。言旌安開車繞到了陸家卻沒有開近,只是遠遠的看着。
知道她沒事,言旌安既覺得慶幸又覺得失落,眼前總浮現出她和陸景涔的婚紗照,他們這是決定結婚了?
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沒有靠近也沒有離開。
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中,監控室內能夠清晰的看到他停放在陸家偏側的奧迪車。
看到他,留守在監控室的人立刻撥通了電話,恭敬道,“少爺,他過來了,現在就在陸家東南角。”
陸景涔收了手機,眉梢微微皺起,他還真的來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
遠遠的就看到了那輛奧迪車,陸景涔眸色一暗,將車子停在了他後邊,按了按喇叭。
言旌安被驚醒,看到後視鏡內那抹清挺的身影幾乎跟夜色融爲一體,他下了車,兩兩相對。
“我知道你會過來,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過來的這麼快。”
言旌安輕輕蹙眉,“你是故意的?”
“嗯,我是故意讓餘靜瑤拍下照片的,我知道你遲早會知道她在我這兒,順帶告訴你一聲,我和她要結婚了。”
“她答應了?”黑眸漆黑沉靜,他只問了這麼一句話就讓陸景涔差點破功,微微眯起眼睛去看他,許久,陸景涔才輕輕笑了一聲,“是,她答應了,而且婚禮就訂在下個月的五號。”
“你在撒謊”言旌安淡淡出聲,面色不改。
“你憑什麼說我在撒謊?”溫和的臉龐染上了戾氣,雙眸陰鷙的盯着他不放。
他只是淡淡搖了搖頭,語氣幽幽,“陸景涔,你真的瞭解她嗎?”
“我當然瞭解她!我知道她喜歡什麼,知道她愛吃什麼,她的一切我都瞭如指掌,言淮安,你有什麼資格來問這個問題?好像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提這個問題的人就是你吧!”
“有興趣嗎?比一場?”
陸景涔陰沉着臉,“好,比什麼?”
言旌安一言不發的上了車,陸景涔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
兩人進了場,換上了擊劍服。
接連試了幾場,陸景涔都處於下風,看中了他的破綻後,言旌安狠狠打掉了他手中的劍,陸景涔愣在原地。
他取下了帽子,神色寡淡的看着陸景涔,“你知道你爲什麼會輸嗎?”
陸景涔也摘下了帽子,只是盯着他沒說話,言旌安勾了勾脣,露出極淺的笑弧,“你心太亂了,靜不下心所以容易露出馬腳,做事太浮躁情緒化,所以很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
“陸景涔,你說你瞭解她的一切,你知道她喜歡的一切”眼底的譏嘲更濃,“自詡爲這麼瞭解她的你,怎麼會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陸景涔,你知道她對你一直是感激而不是愛情,你在強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這就是你的感情嗎?會不會太自私了?”
“你知道什麼!”被他羞辱了一番的陸景涔惱羞成怒,“你帶給她的只有傷害和痛苦,我呢?我爲她付出了這麼多,她要什麼我都會給,一心一意的守着她,如果不是我,她現在怎麼可能過的這麼好?如果不是我,穆美鳳哪裡有這麼好的治療環境?她的眼睛又怎麼會好!”
“陸景涔,你根本不愛她。”
“你胡說!”陸景涔大聲辯駁。
溫漠的臉龐棱角冷硬,眼底也沉靜如死水,他只淡淡說,“好,就當是我胡說,那麼你真的愛她的話,爲什麼要這麼計較得失?你爲她付出的一切是她逼着你給的嗎?是你心甘情願付出的卻又伸手討要報酬,你給了她就不應該想着要回報,陸景涔,真的愛她是不會算計的這麼清楚的,她看不清楚,可我看得清楚,你用溫和的外衣藏起來的不就是一副腐朽的內心嗎?爲了掩飾自己的佔有慾將一切的過錯都推給了別人…”
說着,言旌安眸色一凜,“陸景涔,我是沒資格指責你,那你呢?你以爲我不知道是你跟言康榮串通演了這麼一齣戲嗎?親手將她推到風口浪尖上,接着再來扮好人,虧你想得出來!”
“我沒有!”他兇狠的瞪着言旌安,“我給過她機會的,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撒謊騙我,是她想擺脫我…如果她不是想要逃,我也不會這麼做的…”
“你不愛她,你愛的人是你自己,你只不過是一直用你對她的好來做藉口合理化你的佔有慾,我告訴你,真正的愛情是不會計較得失和過錯的,別再拿着愛情當藉口掩飾自己的過錯了。”
陸景涔低低的笑出了聲,“言淮安,你在跟我聊愛情?你是想告訴我你愛的很偉大,很光榮嗎?你又爲她做了多少?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指責我?”
“我爲她做的不比你少,是,我確實帶給了她很多痛苦,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是…”言旌安平靜的看向他,“我敢放手,她不肯留我也沒有強求。”
“陸景涔,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是我可以剋制住自己,而你只會任由自己的情緒陰暗面膨脹。”
“…”
離開前,身後傳來了陸景涔低啞的話,“言淮安,我和她的婚禮請柬一定會親自送到你手裡,我倒要看看你所謂的放下能做到什麼程度!”
他垂着眸,眼中掠過一抹黯淡的深色,旋即他就邁腿離開,室內只留下陸景涔一人。
其實他也是在陸家門外守着的時候纔想清楚的,爲什麼陶清苒失蹤會被陸景涔帶走?
爲什麼他和陶清苒回來後,第一時間就被言家的人帶回去了?
這些疑惑,在他讓人查了以後就得到了清晰的解讀,陸景涔早就去過言家,由此看來,這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喪心病狂的不止是言康榮一個人,陸景涔跟言家的人談好條件,甚至還讓陶清苒置身火場,難怪…難怪看到相片裡,她是坐在輪椅上的…
不過…這一切她都應該還不知道吧?
……
陶清苒無論去哪兒都有人跟着,尤其是被陸景涔找來照顧穆美鳳的李嬸,除了她上廁所睡覺不會守着以外,其他時候幾乎是黏在了她身邊,亦步亦趨的跟着。
好不容易想出來透透氣,也被掃了興致。
李嬸將她推到了小河邊後,陶清苒想一個人待會兒又不能直說,想了想,只委婉的說,“李嬸,我有點冷,你可以幫我回去拿件外套嗎?”
“這…”
“你放心,我不會跑的,你看我這樣像是能跑的嗎?”
李嬸看了她的腿一眼,這才點頭,“那太太你稍等,我這就回去拿衣服。”
“嗯”
她走後,陶清苒長長吐出了口濁氣,這麼被監禁着的日子真不好過。
“清苒”
身子猛地一震,陶清苒僵在當場。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出現的人,言旌安穿的跟環衛人員一樣,摘下了臉上的口罩。
“你怎麼穿成這樣?”
“我不這樣,能見到你嗎?”
“…”
言旌安半蹲在她面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對不起,我好像來的有點晚。”
“你傷好了嗎?”
她紅着眼,清澈的眼底氤氳着薄薄水霧,她到死都忘不掉言旌安捱打的時候,奄奄一息的躺在牀上,她突然間好害怕言旌安就這麼走了…
“我沒事。”他擡起手,露出了手上的紅手鍊,“你看,我一直沒有摘下來。”
手緊攥着裙襬,垂下了長長的羽睫,“可是…我要結婚了…”
“我知道”
“…你怪我嗎?”
他輕笑了聲,大手摸着陶清苒後腦勺,“我怪你幹什麼?你有你選擇的權利,清苒,我保護不了你,你和我在一起會很危險,你跟陸景涔…”言旌安眼眸暗了暗,卻還是說,“很般配,我相信他會好好對你。”
“嗯…”
言旌安突然間站起了身,還沒走就被陶清苒抱住,她將眼淚都蹭到了他衣服上,“言旌安,你要好好的!”
她只會成爲言旌安的累贅,尤其是她現在這樣,幫不了他還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她寧願選擇放開。
輕輕拍了拍她頭頂,“嗯,你的婚禮我會來參加的,好好打扮,我也想看到你成爲最美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