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兩人在交談什麼的,她只能不時的裝作不經意的去看他們兩人。不知道是傅墨若覺得她太沒有威懾力還是本就沒想瞞着她。竟然絲毫不避諱她。
就算髮現了她在偷看揣摩他們的心思也沒有顯露出一分一毫的不愉來,墨黑的瞳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眼中似乎有複雜的暗色流轉,只不過她現在還看不懂罷了。
纔剛剛入秋,這天氣仍舊乾燥的很,而且日頭曬人。
不一會兒,她白皙的臉頰上就被曬出了一層緋薄的淺粉胭脂。鼻翼上冒出汗珠。
視線有些許模糊,那兩人清晰的身影竟也變得模糊起來。幻化開重影。
不由得擡起手想要遮擋住這惱人的紫外線,美眸微微眯起一條細縫。
“陶小姐。傅先生讓我送您回去。”
“嗯?”不只是不是因爲曬了太久的太陽,她似乎沒清楚杜峰的話。
一手搭在額上,露出纖細的皓腕,微微眯着的眸。眼角向上挑起,那層薄薄的緋紅覆在她臉上,平添了幾分嫵媚。嗓音淡淡卻夾雜着幾分勾人的慵懶,“你剛剛說什麼?”
杜峰心神一蕩。低下了頭,“傅先生讓我負責送您回去。”
這會兒她是聽清楚了杜峰的話,心下雖然訝異於傅墨若會安排杜峰送自己回去的決定。卻也識趣的沒有多言。只淡淡道,“麻煩了。”
杜峰將她推到了車邊,要上車的時候犯了難。
他本是想來抱她上去的,但陶清苒本能的抗拒其他人靠近,除了言旌安以外,她並不喜歡別人近身碰她,當即出聲,“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她本身傷的只是一條腿,另一條腿是可以支撐住她身體的,只是平日裡有言旌安在,他樂意抱着她,她自然不會反抗。
這會兒子沒有他了,陶清苒就會自給自足。
莫名想起隔着玻璃窗,言旌安讓她忘了他好好生活,沒有他也要好好活下去的話,眼眶泛酸,鼻子也癢兮兮的。
撐着車門,借力努力的站了起來,好在距離不遠,雖然費勁了點也耗費了點時間,但是好歹她憑着自己努力活下來了。
老實說,她一直以爲她會死在那場大火裡的,她以爲那就是她生命的終曲,沒想到她竟然撿回來了一條賤命。
因爲惜福,所以即使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瘸了一條腿也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她本身就是在失去和重獲中不斷徘徊,差不多習慣了。
上了車後,杜峰將她的輪椅收了起來擱置到了後備箱。
她低垂着眉眼,默默揣摩着傅墨若的用意,刻意帶着她來見杜峰,又刻意營造了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陶小姐和丁浚是何時認識的?”
果不其然,沉默了一路的杜峰忍不住了主動起了話頭,聽到他的問話,陶清苒先是一愣,不怪她,丁浚這個名字委實是有些讓人齣戲,她還不習慣言旌安的新名字。
一時竟也沒能夠立刻回過神來,略顯呆滯的看着前路。
“陶小姐?”
“嗯…”陶清苒撇開頭,遮掩着剛剛的失態,嗓音清淺,“七年前就認識了。”
“哦,七年前…”杜峰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眼睛半眯了起來。
“傅先生將我帶來見你,又刻意安排你送我回去,想來也是有事要借你之口告訴我吧?”
杜峰只寥寥從反光鏡中匆匆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傅先生確實有事讓我告訴你,不過這事跟丁浚有關,這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那我問你答?”
杜峰沒說話,像是默許了她的提議。
“丁家的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丁家…”杜峰惋惜的搖了搖頭,“其實這丁老頭一家確實是好人,而且家庭和順美滿,有兩個兒子都很聽話,一家人雖然算不得富裕但也過得還不錯,算得上是模範之家了。”
“可惜…”杜峰抿脣,“可惜他們不該將丁浚帶回去。”
“因爲丁浚,他們才惹來了殺身之禍。”
“所以說…人不是他殺的?”陶清苒從杜峰的話裡抓到了重點,確認了人不是死於他之手,她才安撫下了躁動不安的心。
“嗯,丁家的人雖然不是他殺的,但是他們的死也跟丁浚逃脫不了關係,是因爲丁浚,丁家的人才招來了滅頂之災。”
“爲什麼?”陶清苒深深皺起柳眉,“他被丁家收養的時候才15歲,爲什麼要說丁家人的死是他造成的?難道他身上還藏着其他秘密嗎?”
“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我想丁浚那小子肯定不會願意將他15歲之前的事告訴你,那段日子對他來說可就是噩夢啊!”
“…”
睜着瑩潤的大眼,清澈的眼底承載着不解,“噩夢?”
“丁浚是丁家的養子,他是被丁家老頭撿回去了,將將養着,也養到了22歲,那幾年,丁家給他安排了學校,讓他跟平常的孩子一樣去上學,丁浚的起步太糟糕,上學就變得很吃力,學習起來也很艱難,好在他自己爭氣腦子也靈光,努力一把也趕了上來,也考上了大學。”
“錯就錯在他不該去上大學,更不該強出頭,惹得那個人又盯上了他,最後連丁家的人都接連遭殃,他雖然不說什麼,可我知道那小子心底過意不去,自從丁家的人死後就一直沉默寡言,他內疚是自己害死了丁家的人,所以警察將他帶走審訊的時候,他一句辯解的話都沒說。”
“…”陶清苒雖沉默着,心底心思卻千迴百轉。
那個人…是誰?
15歲之前又經歷了什麼,杜峰很好的一筆帶過去了,根本沒有要解釋清楚的意思。
陶清苒抿了抿脣角,耐不住性子,直截了當的問,“杜先生這話我聽着雲裡霧裡的,不如杜先生慢慢說,他到底得罪了什麼人竟會引得丁家滿門血腥?”
“…”杜峰不說話了。
見狀,她挑脣一笑,就知道杜峰挑揀着跟她說,壓根就沒有要跟她說清楚的意思。
想清楚了後,低垂的眉眼多了一分暗色,“如果杜先生不願意多說,那我去問傅先生便是,我想他應該樂意告訴我丁浚的過去。”
這是在她看到了杜峰和傅墨若相處之後就摸索出來的,杜峰怕傅墨若,忌憚着他,甚至可以說杜峰就像是傅墨若的手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尊敬。
他們兩個人之間肯定有着某種聯繫,迫使着杜峰既害怕傅墨若又不得不依附着他存活。
傅墨若原本就是想讓她知道言旌安的過去,才借了旁人之口跟她說清楚,不過這杜峰不知道在畏懼着什麼,事情只說了個七七八八,壓根就沒有解釋清楚。
一聽傅墨若,杜峰臉色頓時一變,沉了沉眸,“陶小姐,你想知道的我自然會解釋清楚”說着,他頓了頓,微微皺起眉,“知無不言。”
“哦”
她反倒是不着急着想要知道言旌安的過去了,扭頭看向車窗外,其實知道那麼多有什麼意義?現在他在牢裡,隔着高牆鐵門,還有沒有機會相聚,還是個問題…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牢裡的日子不好過吧?
想着,陶清苒垂下的眼瞼,微微勾起脣角,流露出寡淡的笑意,頗帶着幾分自嘲。
降下了車窗,沒想到灌進來的風非但沒讓人清醒,反倒是更加悶沉了,平白讓人覺得心口悶堵,窒息。
劉海被吹亂了,她也沒管,復又將車窗升了起來,這才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丁浚得罪的那個人是誰了嗎?”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心底隱有一個答案成型,遲疑了一瞬,咬脣,“是不是陳嘯天?”
沒想到她會知道陳嘯天這個人,連杜峰都訝異的多看了她兩眼,見她面色不改,才點了點頭,“是他,是陳嘯天。”
“這個陳嘯天是什麼人?”
“他…”杜峰這會兒不是在想該不該說,而是在想應該怎麼解釋陳嘯天的身份。
他嘆氣,“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他的身份,只是這陳嘯天不是善茬,起先是在國外發展,二十幾年前突然就回了國,有傳聞說他跟國外的黑手黨有關係,而且在國內也是個毒瘤,讓人頭疼又沒辦法徹底根除,丁浚惹到了陳家簡直就是在找死。”
“丁浚是怎麼惹上陳家人的?”
“那還是丁浚進了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發生的事,丁浚那孩子憑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保送出國的機會,所以他跟他當時同校的同學去慶祝,一行人去了酒吧後,跟陳家的太子爺起了衝突,然後就打起來了,丁浚是從場子裡逃出來了,不過書也讀不成了。”
“陳嘯天就一個兒子叫陳鎮榮,所以格外寵着這位太子爺,陳鎮榮做事囂張慣了,被他凌辱過的女人不少,可憐了那些清白人家的女兒被糟蹋了也是敢怒不敢言,因爲惹不起陳家的人。”
“似乎…”杜峰乾乾咳嗽了一聲,看了陶清苒一眼,“似乎是陳鎮榮看上了跟丁浚同校的女學生,並且強佔了那個女人,所以才惹怒了丁浚,這纔會打起來,跟陳鎮榮結下樑子。”
她這會兒正聽的起勁,杜峰停住不說了,她還着急着催促,“然後呢?那個陳鎮榮怎麼樣了?是他毀了丁浚出國的機會,並且殺了丁家的人嗎?”
“差不多”
杜峰開着車,慢慢說,“其實這本來還不是什麼大事也不至於說要賠上丁家一家的人性命,最要命的是因爲丁浚打斷了陳鎮榮的一條腿還…”他覺得難以啓齒,僵硬着將話說完,“還斷了陳家的香火,陳鎮榮就再也不能夠幹出強佔女人的禽獸事來了…”
“……”陶清苒一愣,這麼說,言旌安是斷了他兩條腿?沒想到年輕時的言旌安這麼有血性,雖然做出的事大快人心,但是衝動之下造成的後果不是他可以承擔的起的,且不說法制,就說陳家這一座大山壓着,他根本不可能倖免於難。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丁浚徹底得罪了陳家惹怒了陳嘯天,所以他不僅失去了出國的機會沒了,還連累丁家一家人都死在了陳家的手上,儘管人不是他殺的,可陳家在那壓着,就算不是他殺的,殺人犯也會變成他。”
“那孩子…”杜峰想起七年前的一幕幕不免唏噓,那股濃重到讓人反胃嘔吐的血腥氣還揮散不去,他滿身是血,如玉的臉龐也濺上了血珠,如雪地裡落筆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