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被拽着往外走的時候。陶清苒跌跌撞撞的跟着。這一路竟然也忘了身後的念雅雅。
她一直以爲言淮安的輪椅是需要人控制,結果事實證明是她太小看了言家的財大氣粗。
這輪椅根本就是自控的。那麼一開始言淮安爲什麼要人推着?而且自己還那麼艱難的推動?
自控輪椅的速度比行人行走的速度還要快,穿着十幾釐米的高跟鞋,又被他拽着弓着身,一路小跑着才勉強能跟上。
一路上其他房客的怪異目光讓陶清苒捂臉,恨不得挖個地洞藏起來。
“言淮安!你拽疼我了!”
那人僵了一瞬。微微鬆了些許力道卻沒有放開手。
拉着她一路進了電梯,電梯門一關上。那股無力的感覺越發濃重。
疲倦的掀起長睫,“言淮安。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鬧?”他陰着臉,冷冷凝着反光電梯門裡女人的倒影,“你別想擺脫我!當初可是你先選擇招惹我的,現在你想甩手走人?沒那麼容易!”
“那念雅雅呢?”鬢髮被礦泉水打溼。黏在臉頰兩旁,劉海也溼噠噠的耷拉在額上,她就靠在電梯壁上。面無表情的看着電梯門,“我現在過的很好。不想摻和到你們兩個人之間”
說着,她輕輕咬了下脣,眸色微閃。“你說的也對。是我選擇先招惹你的,我不自量力的用了五年時間去賭你的心,可是我輸了,不是嗎?我看不清你的心裡到底藏着什麼,但是…”我也不想再去看清了…
最後一句話她默默吞了回去,人也變得更加沉默。
是個人就會累,不管言淮安到底在想什麼,現在的陶清苒都不想知道。
她早就累了,在無盡的等待中,看不到未來的留守中,一腔熱情早就被慢慢熄滅。
長長吐出了口濁氣,她微微垂下眼眸,頭歪靠在電梯壁上。
難得的靜謐,悠長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驟然瞳孔微微一縮,他撇開了視線,“只要陪我到傷養好”
“什麼?”她微驚,睜開了眸,水眸裡隱有血絲。
疑惑的望向言淮安,卻在觸及到他溫漠的臉龐時,目光微凝。
喉結輕滾,他淡淡說着,“總歸我是因爲你而受傷的,現在行動不便工作生活都不便捷,你只要照顧我到傷好,傷一好,你想走,我不攔”
“當真?”
在她期冀的目光中看到了要離開他的雀躍,言淮安只嚐到了灌了喉的苦澀,“當真”兩字艱難的從脣角漫出。
“好,如果只是要我照顧你報恩,我可以,但是你必須說到做到,傷一好就放我走!”
陶清苒如是說,言淮安只低低嗯了一聲。
罷了,他們兩人一見面就跟針尖對麥芒一樣,暫時能緩和也算是不小的突破了,能這樣,也不錯…
電梯門緩緩打開之時,他目光遠眺,緩緩說着,“你說的沒錯,我自私,所以強迫你成爲了我一直以來對待你的方式,你厭我也好恨我也罷,暫且忍着,忍過這一段時間,就能解脫了”
他不曾說,其實陶清苒討厭他反感他,都比拿他當陌生人,見面不相識的好。
愛不愛的,他並不奢望,至少別把他徹底從她生命裡分離開,就夠了…
“推我出去”他淡淡吩咐,陶清苒看了他一眼,“你輪椅不是自控的嗎?幹嘛還要我推?”
“我讓你來照顧我,自然是我讓你做什麼你就應當做什麼”
“…”認命的推着他出了電梯,倒不是她怕了言淮安。
而是欠着他的恩情良心難安,就算要分開,也應該坦坦蕩蕩,不應該帶着對他的愧疚。
何況…
不找個機會跟言淮安劃分開界限,言淮安怕是會纏上她。
“去哪兒?”
她推着言淮安往外走,好脾氣的問,言淮安臉色淡淡,“車子停在門口,推我過去就是了”
如他所說,接他的車子就停在酒店門口,看着他被攙扶上車,陶清苒心緒複雜至極。
“愣着做什麼?上車”
“嗯…”曲起腿,微微彎腰上車。
車內擋板被升起,陶清苒一直扭頭看着車窗外,下巴微涼觸感冰的她一顫。
躲開後,她看向言淮安,“做什麼?”
他沒說話,只是抽了紙巾,身子微微探過來,仔細的幫她擦臉。
微熱的氣息拂過她臉頰,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竟無意發覺他眉目寒霜似乎正在漸漸瓦解,或多或少含着一抹溫情,讓他看上去像是褪去了戾氣整個人柔和了不少。
“今天的事…”他微微頓了頓,“對不起”
“嗯?”
長指微僵,遲疑着將她黏在臉上的鬢髮歸攏到耳旁,少見的溫和,“我不知道她怎麼會找過來…”
微微一怔,原來是再講剛剛的事…陶清苒側過頭躲開,平靜回聲,“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一句習慣了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和無奈,五年來,幫他處理這種風月情事處理的還少嗎?
幽沉的眸在她臉上掃量了一遍,身子便回到了原位。
車子靜靜穿梭在繁華的市集中,靜默的氛圍被他打破,“陸景涔對你很好?”
她微微愣了一會兒神,下意識的看了言淮安一眼後,老實回答,“嗯,他對我很好”
“你的眼睛…”
“到了國外沒多久,景涔就幫我找到了合適的眼角膜,做了移植手術,已經可以視物了”
“挺好”
褪去了粗蠻霸道,也沒了囂張的氣焰和狠厲的戾氣,他沉着了下來,整個人都變得難言莫測。
有那麼一瞬間,陶清苒在他身上看到了一抹蕭瑟,盯着他面無表情的臉,又覺得好像是錯覺。
好像她看不透言淮安,不過…她一直就沒看懂過他。
陶清苒搖頭失笑,她還真是庸人自擾。
酒店房間內
念雅雅本想追過去的,可是一動,腳踝就疼的厲害,她微微低下身看,腳踝已經紅腫了起來。
聽到屋內有手機響,她愣了那麼一兩秒。
進了屋,看到沙發上掉落的白色手機,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陶清苒遺落在了屋內。
當她看清楚閃爍的備註名字,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去拿了起來。
“清苒”
“陸先生”
念雅雅禮貌且疏離的喚了一聲,陸景涔默了很久,才冷着聲,“怎麼是你?清苒呢?”
“她?”嘲諷的勾脣笑了笑,“那個女人當然是纏上了淮安,現在已經跟着淮安走了。”
“什麼?她見到言淮安了?”
狀似驚訝的開口道,“怎麼?難道她沒有跟你說她昨天就已經跟淮安相遇了嗎?那她可真是有手段,不僅霸着淮安,還在這欺瞞你”
“嘖嘖”譏誚不減,“我真是可憐你啊!陸教授,你掏心掏肺的爲了這個女人,結果呢?被人當傻子一樣的矇在鼓裡,你還傻乎乎的擔憂她,她卻已經和舊情人勾搭到了牀上,呵,你這護花使者當的可真是盡職盡責!”
他聲音冷沉了下來,斥責道,“念小姐,嘴放乾淨點,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骯髒齷齪,清苒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用不着你來說三道四!”
爲什麼所有人都要護着她?做錯了事的明明就是陶清苒那個賤女人!
臉色變得怨毒,冷嘲冷諷,“是嗎?那我可真是期待你發現心中冰清玉潔的人腳踩兩條船時的精彩表情,我倒要看看等你看到陶清苒和淮安上了牀,你是不是還能這麼淡定!維持着你可笑愚蠢的信任!”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狠狠將手機扔到了沙發裡。
坐在沙發上,怒氣難消。
“我知道你跟着過來了,到酒店房間來找我”她打了個電話,極爲不客氣的說了一句就掛了。
等了很久,才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什麼事?”那人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目光冷淡的凝着她。
念雅雅撐着起身,奈何腳疼,站不直,狼狽的撐在沙發邊。
臉色變了幾變,抵不過心軟。
霍沛霖上前了兩步攬着她,目光落在她已經腫起來的腳踝上,“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她勾起紅脣,自嘲的笑了笑,“我還能爲什麼?霍沛霖,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新厭舊,拿誓言當放屁啊?”
“言淮安…言淮安他明明就說過他會娶我的,他說他只愛我一個人,爲什麼轉眼就和陶清苒結了婚?現在爲了護着那個女人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她揪着霍沛霖的領子問,酒氣撲面而來。
他看了一眼沙發邊零散的酒瓶,又看了一眼她紅撲撲的臉蛋,深深皺起眉,攬着她往外走,“跟我走”
突然間就開始發起了酒瘋的念雅雅死活都不肯走,“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騙子!都是騙子!我什麼都給了他,可是他呢?他騙我!”
她喝的伶仃大醉,又哭又鬧,“他又和那個女人攪和在了一起,他不要我了…他看着別人打我都不護着我,他不要我了…”
霍沛霖將喃喃自語的人緊緊抱進懷裡,眸色暗沉,“他沒有不要你,永遠都沒有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