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勝陶瓷內堂,高七聽了張德的彙報,看了呈上來的訂單和銀票,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張德退出去後,陳老闆笑着拱手,“七爺高招啊,江南藥鋪果然加了訂單,看來他們是要有大動作了。”
高七撫了撫米白色竹葉紋絲棉長衫,微眯的雙眼內斂了精芒,得意地翹了嘴角,“秦曉月那瘋婆娘風風火火跑過去,肯定是拿到東西了,你看,我都說這時候送貨好吧?”
陳老闆連聲佩服,“那依七爺看,秦少將軍會不會跟江南藥鋪合作?”
高七沒有立刻作答,略沉吟,回道:“這個事情太過重大,秦曉月這麼一攪和,幾個小娃娃指定不敢再有動作,估計要等到常得貴回來才能定奪的,咱們不急,只准備好了銀子,到時候去搬貨回來販賣就是。”
高七確實沒有霸佔人家配方,自己開作坊製作的意思,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也就在甘州這個小地方,人家看在他老頭的面上稱一句高七爺,若是回了京,誰還認得他是誰,到時候千辛萬苦弄來的配方,被人二話不說搶了去,都沒地兒說理去。
“告訴夥計們都閉緊了嘴巴,不許聲張,等藥鋪的作坊開起來,咱們悄悄兒發大財。”高七走之前,鄭重地囑咐了陳老闆。
高七卻不知道,包括秦曉月跟何素雪都不知道,另外還有一個人躲在更黑暗的角落,默默地等待着機會,隨時準備跳出來,一口吞掉他們。
何素雪安安靜靜地呆在江南藥鋪裡,沒再外出,每天按部就班地執行着自己制訂的工作學習計劃,早起練拳、上午讀書、下午製作面脂或者香皂,晚上光線不好就練習瑜伽之後鑽被窩了。
在製作藥妝的過程中,何素雪動手越來越少,除非實在閒得無聊,否則基本上是由方靈和毛永青兩個人完成,她只從旁指點。
方再年看在眼裡,心知何素雪真的準備當甩手掌櫃了,沒奈何,方大夥計只好認命,輪休的時候賬目也不做了,出去尋找合適的院子,準備買下做作坊。
買院子是大事,方再年一個藥鋪夥計當然做不了主,他把看好的院子記下來,到時供東家選擇,作坊開起來的速度也快不是?
古二郎送來第五批梅花,告訴何素雪說這是最後一批了,梅山上的梅花已經摘光了。
說這話的時候,古二郎沒有掩飾他的喜悅和遺憾。
古二郎前前後後賣給江南藥鋪上百斤梅花,入手將近五兩銀子,這對剛剛遭逢大難的古家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他打心裡感激小何大夫,不但救了他一條命,還把他一家三口從絕路上拉了回來。
何素雪接下來的一句話,又把古二郎心中那一點遺憾給吹沒了,她說:“你能摘到桃花嗎?”
“能!您要多少?”古二郎激動得聲音都走調了,“俺村後頭的大山裡就有一個桃花谷,三月中就會開了。”
何素雪笑了,“有就好,到時你送來吧,多少都要,價格跟梅花一樣。只要完整的不爛的,可懂?”
“懂,俺懂。”古二郎歡喜得想給何素雪下跪。
古二家裡只剩下兩畝瘦田,還是旱田,打算種上包穀,但是絕對吃不到第二年夏收,他正想着春播之後進城打零工,掙點口糧熬到明年梅花開呢,小何大夫這就給了一條光明大道,真是好心人呀。
送走古二郎,方靈把她哥喊來搭把手,一起把梅花送到地窖裡去,何素雪也跟了進去。
這地窖就挖在中院正房地下五米深處,開口就在樓梯口,沿着一米二寬的斜梯走進地窖,牆面和屋頂全部貼了上好的木板,屋子中間和四個角上還立了很粗壯的原木柱子,足有兩米五的高度讓人能夠隨意走動,一點都不會感覺壓抑。
地窖很大,何素雪曾經用腳丈量過,發現這裡涵蓋了江南藥鋪整個的地面面積,地窖三分之一處還用布簾子隔開,裡面的東西一般不讓外人看,因爲藏着大量糧食與藥材。
一排十個大缸黑幽幽立在入口不遠處,這是方再年特意買來儲存梅花的,現在兩個缸還沒裝滿,梅花就謝了。
快到二月了,地表溫度每天都上升一點點,午時最高溫度能達到零度以上,但是地窖裡仍然冰冷刺骨。
何素雪特意請教了方再年,他說地窖裡常年低溫,就是三伏天,裡面的冰都化不了。
這就是個天然冰箱呀。何素雪想着放着這麼大的冰箱不利用起來,太浪費了。
出了地窖就去找方再年,叫他收點冰塊,要乾淨的,能入口的,最好全部切成磚頭那樣的方塊,方便儲存和取用。
方再年向她確認:“是要百來斤咱們自個用,還是……”
“嗯,如果地窖能放得下,就多存點吧,收上來的鮮花一時用不完,也是需要冰塊來保鮮的。”
何素雪沒有把話說死,所以當方再年收回三千斤冰塊,在地窖裡壘起高高一座冰牆時,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方靈悄悄問何素雪:“既然梅花不好儲存,爲啥不全部處理成那啥花露哩?”
何素雪提過精油,方靈不記得,只記得花露。
“師傅捎話來,叫我不要出去玩,所以那個蒸餾器只好等師傅回來再請人做。”何素雪答道。
那天秦曉月來,何素雪也想過要不要拜託她幫忙打造一個蒸餾器,可是聽說有很多人在盯着自己,她打消了主意。
咱是小蘿莉,啥啥不懂,等大人回來弄吧,省得又招人惦記了。
二月二,龍擡頭的這一天,常得貴師徒三人終於踏進家門,回來了。
高家莊的天花疫情被攻克,沒有一個莊外的百姓被傳染的消息,也在第一時間傳遍甘州府,並像石頭砸進死水湖,令整個西北路各州府都蕩起了波瀾。
何素雪衝出學習室,望着形容瘦削、眼睛卻亮得驚人的三張面孔,兩行熱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