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子今天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勢,吃飽喝足出了江南藥鋪,大張旗鼓領着一票人殺向御馬街,沿途的百姓看到這支奇怪的隊伍,都要問個爲什麼。
方再年和夥計們都得了吩咐,大聲地告訴人家,這是去看官老爺審案子的。
什麼案?您老沒聽說嗎?就城南那個小虎幫,整個被人抄了,幫主副幫主都被官老爺抓了,說他們是賣國賊,估計今天要被判殺頭。
古時候文化娛樂生活多貧乏呀,除了喝酒聽曲賭博逛花樓,真心的找不出其他東西來,而前面羅列的這些,也不是普通老百姓玩得起的。
所以說,夥計們的告訴迅速引來許多人加入他們的隊伍,全是要去看官老爺審賣國賊的。
秦世子騎在大馬上,回頭一看,樂了,扭頭對常得貴說:“小傢伙們很不錯嘛,一條街沒走完,就招呼了這麼些人。”
常得貴沒看大舅子,神色凝重地望着御馬街方向,“召集人容易,你確定老楊會聽你的?”
秦世子嘿嘿陰笑,“楊謙盛是棵牆頭草,咱哥們這邊風力小,他會倒過來的。”
趙本真沒騎馬,因爲何素雪也沒騎,他得陪着未來媳婦兒。
倆人並肩走着,礙於規矩沒有交頭接耳,但不時對個小眼神什麼的,也有別樣的溫馨上心頭,麻酥酥的感覺喲,原來這就是戀愛。
何素雪歡快地走着,陽光都照到心底去了,哪怕師傅大人的坐騎在她面前拉了好大一坨熱氣騰騰的便便,她也一聲不吭跳過去了逆天尋命。
到了知府衙門口,板着嚴肅面孔的毛知府就站在臺階上,兩手揹着,大肚皮挺着,原本用鼻孔看他的衙役們,忽見秦世子的馬頭到了。立刻玩變臉,顛顛小跑着到街面上迎接。
毛知府是一方父母官,秦世子也不好再玩特殊了,下了馬跟毛知府客套兩句,兩人便一同往前走。不過百米的距離就是都指揮使司了。
守門的軍士原本以爲沒自己什麼事。一大票人在知府衙門口停下的時候,他們還暗暗幸災樂禍來着,可眨眼間。人怎麼就到跟前來了呀,這麼多人來兵部衙門,這是要幹啥呀,總不能都是主動來要求服兵役的吧。
西北軍的副帥和甘州父母官到來,值班的軍士不能當作自己眼瞎看不見,匆匆跑下臺階行禮,“下官楊武見過副帥,見過知府大老爺,您二位來此是……”
趙本真湊到秦世子耳邊耳語兩句。秦世子便望着楊武咯咯咯地笑起來。
這笑聲聽到楊武耳朵裡,那是渾身起雞皮疙瘩呀,心說姓秦的一定沒安好心。
秦世子笑着用馬鞭點指楊武,“你就是楊謙盛的小侄子?長得可真像老楊呀,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倆是親父子哩。”
楊武的臉黑得像烏雲,要是別人這麼說他。早就大耳括子打過去了,可眼前這位不行,哪怕說得再難聽,他楊武也得受着。沒法子,誰叫楊謙盛真是他親爹哩。心裡有鬼不敢反駁說的就是自己這樣的,憋屈死了。
楊武心裡有氣,說話口氣就不怎麼好了,“稟副帥,指揮使大人正在處理緊要公務,您要有事,下官這就替您通報。”
楊武的潛臺詞就是沒事你邊兒去,別在這搗亂糟心了。
秦世子就是專門來鬧事的,一聽這話就板起了臉孔,“混賬東西!當爺來這裡逛樓子呢?不是爲了公事,爺愛來你這裡看戲呀?還不快滾進去告訴你親叔,爺馬上要見他!”
這話真毒,又是樓子又是親叔的,楊武臉皮再厚這時也羞得到處找地縫,鑽進去拉倒,不用丟人現眼,姓秦的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心虛的楊武一個字都不敢吭,朝秦世子和毛知府一禮,轉身就往裡跑。
速度快了容易出事呀,吧唧一聲,楊武被高高的門檻拌倒了,摔了個狗啃屎,在百姓們的鬨笑中狼狽爬起,以更快的速度消失。
楊謙盛此刻正安坐在都指揮使司的大堂之上,左側坐着劉昇華,堂下則躺着兩個血肉模糊的人,兩邊站着十個高大粗壯的軍士,人手一根水火棍,比知府衙門的標準配置可粗多了。
按照私下裡制訂的計劃,現在該是下馬威的時候,楊謙盛伸手取來一支令箭便想往地下扔,丹田之氣醞釀好了準備往外吐個極有氣勢的“打”字,不料門口突然滾進來一個人,把楊謙盛驚到了,嗆得拼命咳嗽。
好不容易呼吸順暢了,楊謙盛恨鐵不成鋼地望着自己的私生子,“你跑什麼?大白天的還能有鬼趕你?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也不穩重,讀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啦?”
楊武連摔兩跤,這會兒已經是鼻青臉腫,委屈得兩眼淚汪汪啊,對着自己的親爹就嚎上了,“你當我樂意摔呀,還不是外面來了秦副帥和毛知府,人家說馬上要見你哩,催命鬼似的叫我來報告,感激的話不要你說,能不能別總挑我的刺兒。”
嚴肅緊張的氣氛被這父子倆破壞了,劉昇華氣得翻白眼,底下的軍士們憋得面色各異,一半人側身向外偷笑,肩膀抖得很銷魂。
楊謙盛顧不得安慰兒子,忙着向劉昇華討主意,“劉大人,您看這怎麼辦是好。”
劉昇華瞪起綠豆眼,“什麼怎麼辦,奸細咱家幫你抓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嘛,事事都叫咱家做完了,還要你這指揮使幹嘛呀,想致仕你就明白地告訴咱家,寫個摺子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仙妻駕到。”
這是叫楊謙盛咬死了這兩個就是奸細,就是賣國賊,在外面的兩隻進來之前,先把口風對好了,可不興中途倒戈的,否則咱家就告你的黑狀撤了你。
楊謙盛聽得冷汗淋漓,心裡窩火得很。秦懷山可不是吃素的,手段的狠辣比你這死太監有過之無不及。也不知死太監屁股擦乾淨沒有,但凡有一點把柄讓人抓住,老子絕對不侍候你。
楊謙盛快速打着小算盤,大堂之外突然就喧譁起來,他往外看了一眼就知道今天這個事有點玄,姓秦的和姓毛的帶了這麼多人來,肯定不是來找他品茶的。
楊謙盛溜下堂,堆起笑臉站在案邊抱拳拱手,“秦副帥,毛兄,常大夫,怎麼這麼巧。”
常得貴本就擁有免死金牌,現在又是老秦家的女婿,楊謙盛可不敢輕視。他這個低姿態,讓常得貴心裡很受用,笑眯眯回了一禮。
秦世子甩着馬鞭,斜視着劉昇華,“我和毛兄閒得無聊,來找指揮使討杯好茶喝,聽說你在這邊審案,咱們過來看個稀奇。劉大人,你也來看戲呀?喲,還是前排的好位置哩。”
劉昇華沉着臉哼唧兩聲,算是回答,他跟秦懷山一向不對付,沒甩臉子罵人就算好的。
楊謙盛一看這架勢,轟人走是不可能的,只好吩咐下屬搬椅子來,就當今天是三堂會審吧,至於審不審得下去,楊謙盛現在不敢想這個問題。
秦世子和毛知府是來和劉昇華打擂臺的,沒人想坐他對面去,所以楊謙盛的人搬了椅子出來,便有人上去接了擺在大堂右側,一溜長排,更顯得劉昇華勢單力薄,他那張大餅臉越發陰沉了。
趙本真有品級,可以跟進大堂,其他的人就只能站在門外聽審,面對趙本真愧疚的目光,何素雪悄悄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練武之人站一站怕什麼,比練功輕鬆多了嘛。
剛纔秦世子和毛知府有意攪局,不但他們的人進來了,連跟過來的老百姓也都趁亂跟進來了,此刻黑壓壓擠在大堂外,把光線都擋了不少。
法不責衆,兵部衙門才幾十兵丁,面對上百的人羣心裡也有點發毛,反正大人們沒發話,大夥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
楊謙盛重新回到堂上,心情跟剛纔完全不一樣了,背心好涼呀,誰來告訴他秦懷山這麼虎視眈眈到底是爲哪般。
得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看看風向再說吧。
楊謙盛想好了對策,抓起驚堂木一拍,“呔!堂下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毛知府有點不高興,這是本知府的臺詞呀,從你這指揮使的嘴巴里冒出來,像什麼話嘛。
秦世子打定主意攪局到底,攪爛爲止,噗嗤笑開了,“我說指揮使大人,你這是審的什麼案子呀,怎麼感覺像毛兄在問耕牛走失案哩。”
楊謙盛摸着驚堂木給自己壯膽,“秦副帥,這裡是都指揮使司,哪能問耕牛呢,這是劉大人抓了兩個通敵賣國的,要審問同黨下落,好一網打盡。”
“呀?抓到敵國奸細了?這麼大的事,咋沒人通知我哩?”秦世子驚訝地喊起來,然後怒目看向趙本真,“趙小子,特麼的你的人都幹什麼去了,這種事情怎麼好煩擾監軍大人,要是劉大人有個閃失,你有十條命都賠不起!”
劉昇華心裡恨死了,這人老跑出來找茬是怎麼回事,真心不想理他,可這會兒也只得解釋下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