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一愣,這有何不妥,兩人都有情誼,他們又沒有什麼不妥舉動。
宋夫人沉着臉,猶豫了片刻才道:“你,你可有吃虧?”
藍喬覺得猛然間有個炸雷爆響,她這才明白宋夫人的意思,不覺有些好笑,低着頭悶悶笑了下,才擡頭道:“讓我好害怕,姑母發起怒來,倒是有些氣勢。”
宋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看着藍喬嘻嘻哈哈哈模樣,嘆道:“你呀你,我都忘了你不過十四年紀,又沒個人看顧着,許多事情不知道輕重,當年我就是……”
藍喬忍不住了,笑彎了腰道:“姑母,您還真是多心了,我哪裡有吃什麼虧?”
宋夫人早住了嘴,神色有些後悔,不過藍喬已經發現了她語中漏洞,賊兮兮笑道:“姑母,這麼說來,您和姑父就是私相授受……”
大逆不道
宋夫人紅了臉,怒道:“大人的事情,豈是你們小孩懂的?”
藍喬見她有些真怒,不敢多言,急忙收了神色,隻眼珠子咕嚕嚕轉動。
宋夫人看着她模樣,怒氣消散,竟突然撲哧笑起來,“喬兒,調皮了”
藍喬眨眨眼,微微笑起來。生命中陽光普照,明媚的笑臉也許就會慢慢地感染到了每個生命身上。
藍喬一拉宋夫人,把頭垂在她臂上,輕輕笑道:“姑母,不用擔心,我自己知道分寸。”
宋夫人頓了頓,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道:“喬兒,說說,那是何人?”
藍喬嘴抿了抿,望着光線漸漸黯淡的窗外,兜轉的思緒回到四年前,聲音淡淡響起:“那日我和藍宇……”
儘量長話短說,宋夫人點點頭道:“這個李公子也是個純孝的,李夫人也不錯。你說他最近就要去吏部參加考試,入了就可拜官?”
藍喬點點頭,宋夫人又道:“你們既然已經承諾,如若他來提親,你卻要開那醫館,可如何是好?”
藍喬笑道:“他本就是醫館出身,想必不會在意。”
宋夫人嘆口氣,看着藍喬道:“喬兒,不是我說你什麼,這人此一時彼一時,他如今這樣想,可包容你,但以後的事情可說不準。”說完神色間似乎有些唏噓感慨。
藍喬知道她又是想起了自身,心中縱然好奇,但也不好意思直接過問長輩的事情,不由道:“姑母不用擔心,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李夫人一愣,低頭沉思了下,半晌才擡起頭道:“不曾想我竟然還沒有喬兒看得通透。”
藍喬不語。
外面響起了加重的腳步聲。
“青梅,何事?”宋夫人皺皺眉頭道。
青梅道:“回稟夫人,蝶兒姑娘回來說膳食已經準備好,還請夫人少爺侄小姐侄少爺過去用餐。”
“嗯,老爺回來了沒?”
“墨畫適才過來說老爺已經回了,也知道侄小姐侄少爺過來的事情,老爺直接回了書房,換了衣服就去吃飯。讓夫人少爺侄小姐侄少爺先過去廳中。”青梅道。
宋夫人站起來道:“喬兒,我們先過去吧,來了京中還未曾見過你姑父,他也一直記掛着你。”
藍喬微微一笑,他會麼?
嘴裡卻道:“姑父整日裡在戶部,爲皇上盡忠,國事繁忙。藍喬一直引以爲榮,來了京中早就想見姑父了。”
宋夫人拉着藍喬就往廳中行去,轍昂藍宇兩人從另一條道上轉了出來,一起到了廳堂。
片刻後,宋老爺來了,大家等他進來率先坐到了上首,這才循着位置一一坐了。
“呵呵,喬兒,宇兒,你們過來就好了,夫人整日裡就念着你們,轍昂也掛着宇兒,這下他們就不會寂寞了”宋老爺笑道。
藍喬細細打量了下他,發現他雖然年屆四十,但是看起來卻有着青年人難見的成熟穩重,如今身上似乎又添了些做官的威嚴,竟然越發顯得氣宇不凡,五官不俗,棱角分明,說是個美大叔也不爲過。
藍喬的眼角斜斜瞟到蝶兒的眼神一亮,然後就低垂了頭,掩飾心中的波動。
宋夫人笑道:“你們就別寒暄了,現在吃了飯先,仔細凍了。”
宋老爺哈哈笑道:“吃飯,吃飯。”說完了就伸出筷箸在離他最近的盤碗中去點菜,“咦”了聲,道,“今日裡,夫人竟然有了這些閒情雅緻麼?周圍竟然還綴着果蔬做成的花卉,這刀工實在不錯,讓人賞心悅目。”
說完挑起一朵花來,細細欣賞。
藍喬低頭一看,正是以往在酒樓總常見到的那些胡蘿蔔雕刻而成的花卉,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
宋夫人也有些驚疑,看着那盤子,轉頭對着還守在廳中的廚房管家婆子道:“譚嫂,這可是你做的?”
以往廚房管事就是林嫂,林嫂沒有跟過來,就把譚嫂給提拔了上來。
譚嫂恭敬上前道:“啓稟夫人,這雕花並不是我做,而是蝶兒姑娘所爲。”
宋夫人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目光冷冷瞧向低眉順眼的蝶兒。
宋老爺饒有興趣,目光卻望向宋夫人道:“蝶兒姑娘?未曾聽過府中有這丫鬟的名字。”
宋夫人強笑道:“這蝶兒姑娘就是今日裡樑夫人所送。”目光一掃此時變得萬分恭敬的蝶兒道,“蝶兒,還不上前來見過老爺。”
蝶兒低頭應了聲“是”,輕輕上前,姿態嫋娜,藍喬都不禁多看了幾眼。
“見過老爺。”蝶兒的聲音柔柔的響起,藍喬覺得這聲音比起她和入雲說話的時候多了三分嬌弱,三分婉轉。
宋老爺臉上表情微怔,“擡起頭來。”
“是”蝶兒輕巧巧擡頭,藍喬這才發現她的眼波含煙,不知道何時已經蘊積了水珠。
宋老爺有些奇怪道:“蝶兒,你爲何悶悶不樂?”
蝶兒急忙低頭,似含羞草般一碰就合了花瓣,嘴裡卻柔柔道:“蝶兒不敢,只是夫人剛纔提及樑夫人,奴婢有些思念。”
宋老爺點點頭道:“倒是個念舊的。”
目光一轉又看向桌面道:“你雕刻花卉的功夫你也是學自樑府麼?”細細一看,這花卉上面還掛着水珠,就好似初曉晨露凝結在了花上,不禁讚道,“嫩竹猶含粉,初荷未聚塵。這露珠神來一筆,果然不錯。”
宋夫人臉色難看,聽到宋老爺唸了詩句,就要接口,哪裡知道堂下那人已經輕輕道:“老爺,奴婢是想着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才特意點了珠兒。”
宋老爺詫異道:“你識得字麼?”
蝶兒點點頭道:“奴婢的父親本是六品下州長史,九年前被一事牽連被誅,當時奴婢才六歲,被賣至青樓,幸得樑夫人經過,買了奴婢回去。見到奴婢初通文墨,就着我在書房伺候少爺,自然識得多了些字兒。”
宋老爺目光一掃藍喬藍宇,再看向蝶兒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憐惜。
“卻原來,你也是個可憐的,這樣吧,你是樑夫人送過來,同爲奴婢,身份也高貴些,讓你做些內院雜事,自是委屈了你。明日起你就去書房當差。”
“當”一聲,宋夫人面前的碗碟傾側,順着桌沿滾動,青梅急忙接了放好。
就聽見宋夫人強自壓着酸意道:“老爺,書房不是已經有了墨畫墨色幾人麼?”
宋老爺眉頭微微皺了皺道:“蝶兒識字,做些粗使功夫實在暴殄天物,就在書房,多一個人也無妨。”
藍喬冷看着他,心中想着這蝶兒在樑府中是個二等丫鬟,也沒見着暴殄天物,如今到了你的手中,身份就高貴了。可見得男人心海底針,最是靠不得。
宋轍昂神色有些不好,卻並沒有多說什麼,藍宇一直老神在在,好似沒有見到這些變故。
之後吃飯,藍喬有些胃口不佳,吃完了就扶着宋夫人退了開去。
“姑母,您要放寬些心。”藍喬感覺到宋夫人身子有些僵硬,不由出聲提醒。
宋夫人頓了頓,開始強忍着的一切,藍喬這話終於打破了她的平靜,她有些茫然擡起頭道:“喬兒,這又是一輪趙姨娘的開始麼?”
藍喬輕輕道:“姑母,我曾經聽人說過,婚姻就是一場保衛戰,什麼時候都不能夠鬆懈。況且這事情的自主權在姑父身上,姑母你想要保護自己的地位,除了心機手段,最重要的還是要抓住姑父的心。”
藍喬頓了下來,左右看了看,發現青梅青菊還離着她們有段距離,於是在宋夫人耳邊低低道:“我還聽人說啊,這男人看得太緊了,就會想着跑……”
宋夫人一愣,擡起頭來,看着藍喬的臉色有些薄怒:“你個小丫頭,從哪裡知道這些渾話,是否真的給人看病沾了市井氣。”
藍喬無語,她不也以前在書上看到的麼,紙上談兵罷了。這不好心好意搬出來,教教宋夫人。以往自己還小,自然不可說,如今十四了,都快要成親年紀,說說也不該驚世駭俗,何必如此大驚小怪。市井氣麼?這些府中夫人們的手段,她看比那市井氣可可怕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