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宇也隨着藍喬站在了宋夫人身後,藍遠志無奈笑笑,對着宋老爺道:“宋大人,我們走吧。”
宋老爺急忙拱手道:“藍大公子,請。”
幾人隨着藍遠志出了門,外面有三輛馬車,藍遠志的用意是讓藍喬藍宇坐上他們的馬車,卻被藍喬拒絕了。
他們一起上了宋府的兩輛馬車,姐弟二人坐在後面那輛。藍喬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那裡是自己這個世界的父親生活過的地方麼?那裡曾經高牆紅瓦,把自己的母親隔斷麼?呵,自己的父親母親還真勇敢,敢與這銅牆鐵壁的家族制度爭鬥,捍衛自己的感情,換做她,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勇氣。
藍喬一時間有些憎惡這埋葬了父母青春情感的地方,一時間又有些想看看自己的根,一時喜一時憂,臉上情緒變化不停。
閉目養神的藍宇睜開眼,定定看看藍喬道:“姐,你也是想回去的吧!”
藍喬目光透過晃動的簾幕,望見了外面繁華的街道。
她是無根的飄萍,走到哪裡都是孤獨,總算還有藍宇這麼個親人。本想着就這樣過了一輩子,互相依存着取暖,卻不想還有一大家子等着自己。以前還害怕家族會干涉她的婚姻,不願意回去。現如今李子俊只等吏部文書就有官職,這身份配她這孤女也可,倒是沒了顧及。茫茫人海,知道自己的源頭,想必也是不錯的感覺。
藍喬微微翹起嘴角,轉頭看着藍宇道:“藍宇。你高興麼?知道,還有這麼多的親人?”
藍宇卻眨眨眼道:“姐。你高興我就高興。”
藍喬聞言一笑,伸手搭在了藍宇手背。拍了拍他,點點頭。
馬車轉了個彎兒,轉得時候急了點,微微傾斜,藍喬往旁邊竄了下,搭在藍宇手背的手用力撐去,身子就往一旁滾了滾,正壓了藍宇半邊身子。
等馬車穩了,藍喬坐正身子。就聽到外面車伕問詢告罪聲,藍喬說了聲“沒事,以後小心些”,就看見藍宇有些臉紅,不由奇道:“藍宇,你個小孩兒紅什麼臉啊!纔多大點,不小心碰你一下,有什麼了不起。”
藍宇怒道:“我幾時紅了臉,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紅了臉!”
藍喬無辜看着他紅暈雙頰。不由點頭道:“好了,我沒看見,我說錯了。”
藍宇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看藍喬。
馬車行了一陣停了下來。藍喬藍宇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就見到一座高大府邸,外表並不高貴華麗。古老樸素的磚瓦卻處處透出恢宏大氣,歲月沉澱的凝重感深重。讓人不可忽視,到了府門前就有了種讓人不敢高聲喧譁的感覺。百年世家。果然不可小覷。
門口張燈結綵,數十僕役侍立。車如流水馬如龍,有僕役擡着箱子,就聽到有管家模樣的人高聲道:“閥州司馬董齊大人送來閥州特色錦緞十匹,絹十匹,糟姜、銀杏、雍酥十斤,閥州棗一婁。賀藍老侯爺六十大壽!閥州治中文堅大人送來鬆雪齋墨二笏、楊日新筆廿枝、廬山茶兩器,賀藍老侯爺六十大壽!吏部員外郎範喜大人送來……”
侯爺?藍喬這兩日才聽聞藍建楚以往在朝中任職,如今雖然退了下來,卻也因爲軍功卓著被封爲侯爺,世襲三代罔替。
須知這才封的侯爺,和其他州郡中的侯爺是有着天壤之別,在州郡中侯爺多是開國高祖皇帝時候打下基業,世襲到了第三代,頂着侯爺的名,其實也就是個男爵,再加上州中自有長官刺史,有名無實居多。而這才封的侯爺,雖然也是有名無實,不過爛船也有三分釘,吼一吼,雖然不至於抖三抖,卻也絕對不會若無其事。
見到藍遠志進來,那管家急忙行禮。目光卻望向藍遠志身後的宋老爺等人,心中有些疑惑藍大少爺親自去接了什麼人過來。
藍喬藍宇隨着宋老爺夫人往裡面行去,裡面也委實沒有豪華奢侈,說起來似乎比宋老爺府中還差了一籌,可彬彬有禮的下人,連個小丫鬟都舉止得體,入了來,每個人物似乎都高貴了不少。藍喬心中暗暗警惕,自己可不要失言被嘲弄,底蘊深厚水也深啊!
一路上丫鬟僕役來往如織,到了廳外。藍遠志停下腳步,回頭對幾人笑道:“家主已經等候多時。請!”
藍喬覺得有些緊張,一直沒搭理藍喬的藍宇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道:“姐,我們進去吧!”
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藍喬突然心定了下來,她怕什麼,近鄉情更怯麼?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對自己,何必這麼快就把他們當成了親人。
藍喬轉頭對着藍宇微笑點點頭,然後目不斜視緩緩邁進廳內。
廳中本來挺熱鬧的,廳正首位置坐着一個鬚髮花白的老人,有人圍着他正一臉諂媚笑容說着什麼,下面的左右兩旁坐着立着男男女女好些人,似乎某一句引起了共鳴,所有人都恭賀聲不斷。
藍遠志這一進來,那老人目光往他身後一掃,最後就落在了藍喬藍宇身上。
藍喬只覺得那眼神凌厲,似乎審視着什麼,卻不見絲毫親和。藍喬握着藍宇的手不覺緊了緊。
藍遠志低頭一拱手,恭敬道:“家主,宋大人來了。”
宋老爺急忙躬身拱手道:“宋嵩攜家眷何蔓芝、侄女藍喬、侄兒藍宇恭祝藍老侯爺福壽安康。”
對着身後示意了下,墨畫捧着一個錦盒上前。即刻就有一人從藍建楚身後走出,行到了墨畫身前,冷冷看了眼墨畫,墨畫有些緊張,看着他接過了盒子才送了口氣。
那人打開錦盒掃了一眼,這才合上盒子,往藍建楚身前行去,到了跟前,恭恭敬敬遞上。
藍建楚笑道:“你今日能來已是有心,何必這麼客氣。”也不甚在意,目光一掃那盒子,不覺愣了愣,細細摸了下,道,“竟然是雪松凌煙閣的標誌。你真是有心了。”
宋老爺道:“下官不敢,聽聞藍老侯爺最是欣喜硯臺。宋某機緣巧合正好曾在雪松凌煙閣購置了一方端州所產硯臺,今日就來借花獻佛。”
“哈哈,你不用擔心,我甚是歡喜。”目光一掃身後的幾人,卻狀似無意道,“怎的今日帶了侄兒侄女,卻也不曾把你小子帶過來?”
宋老爺賠笑道:“犬子不才,整日不思進取,四處玩耍,帶着來恐失了禮,好在下官有兩個好侄兒侄女,就一併帶了過來,讓他們拜會老侯爺,順便也長長見識。”
宋老爺說完,目光投向身後的藍喬藍宇,藍喬藍宇會意,兩人上前來,雙雙道:“見過藍老侯爺。”
藍喬這廂才說完了擡頭,就聽見有人輕呼了一聲“真像!”即刻就捂住了嘴不出聲,有些惴惴不安看向廳首的藍老侯爺。
藍喬目光悄悄瞟過去,發現出聲的是個三十許婦人,此時有些坐立不安,神色忐忑看着藍老侯爺,又被一旁一個四十多的男人瞪了一眼,即刻紅了眼,拿出塊帕子要拭眼睛。
藍遠志輕輕咳嗽一聲,大拇指悄然做了個彎曲的動作。
幹嘛?跪下!
藍喬明瞭意思,臉色有些難看,我們還沒認親,你是我們啥人,就要我們現在給你跪了。雖然你官職高點,我們最多也恭敬點好了,卻沒有誰規定了一定要跪下。
藍老侯爺目光微微一眯,卻沒有糾結這點,只笑道:“兩個小孩兒倒是生得不錯。”一看藍喬道,“你就是藍喬?”
藍喬輕輕道:“是!”擡起頭來目不斜視,任憑藍老侯爺打量,事到臨頭,她反而冷靜下來。
藍喬感受到藍老侯爺看着她的神色逐漸深遠,逐漸憤怒,嘴角不由微微一勾,越發覺得藍宇說得在母親忌日才入宗祠的說法正確。
藍老侯爺半晌不語,直把怒目看着藍喬。一時間廳內靜悄悄一片,外面的丫鬟僕役忙歸忙,卻也沒有什麼聲音發出。只偶爾有管家高聲吆喝的聲音傳來。
藍喬平靜看着藍老侯爺,沒讓心中的那絲嘲弄顯露。
“祖父,怎麼這麼安靜?”一個有些囂張的聲音傳來,一十六七歲少年入內,面如冠玉,頭頂用紅絲線束髮,垂在肩頭,頗有幾分華貴。
藍老侯爺見到此人,神色頓時一緩,笑起來,“翼兒來了!”
身邊的藍遠志神色卻是一僵,有些不自然看着藍遠翼大搖大擺到了藍老侯爺身前。
藍遠翼目光一掃,就見到旁邊立着的人手中錦盒,不覺眼睛一亮道:“祖父,這個與了我可好?”
“翼兒,不得無禮,今日有許多客人在此。”開始那四十多歲中年人喝道。
藍老侯爺卻笑道:“思武,我也早就說過了,你對他不要那麼嚴厲,年輕時候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翼兒,你喜歡就拿去。”
那驚呼的少婦也附和道:“還是家主說得是。”藍思武對着藍遠翼輕哼一聲,不再看他。
藍遠志微微羨慕的目光低垂下來。藍宇不動聲色打量,藍喬微微同情藍遠志,誰讓你父親在外面任職,常年不回家,藍老侯爺自然就同他們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