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東摸摸,西摸摸,不過癮,對着二樓窗戶的位置又站了一會,這纔打掃了一塊比較乾淨的地方歇息。
夜深,萬籟寂靜。
凌霜忽然拉住二十八欲起身的身子,低聲道:“別去。”
二十八明着雙眼向旁邊的凌霜看去,眨了一下,又一下,眼帶詢問。
他們兩人刻意選了一塊離其他人遠,又離凌向月近的地方。
“那老頭武功蓋世,肯定已經察覺到了大人派人跟蹤他,只是不發而已,你此時過去找人,定會被他抓個現行。”
二十八挑了挑眉:“我纔不信他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有這麼厲害。”
今日還使用迷香來迷倒他們,可見身體已經不行。
凌霜笑道:“你別不信,方家古怪得緊,你別去打草驚蛇。”
蕭奕澈派的人肯定在附近,只是隱藏了起來。
他們兩個一早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有些察覺。
他們都有察覺,更不要說比他們厲害的方紫興。
小公子究竟被藏在了哪裡,這是那兩人的任務,他們的任務只是保護夫人而已。
“所以你別去參合讓一他們暴露了目標。”凌霜說道。
二十八按捺住好奇心,往地上再躺了下去。
“那好吧。”他說道:“我也只是想讓夫人儘早知曉小公子的下落,好讓她放心而已。”
凌霜笑了笑,罵他一句“傻瓜。”
末了又斟酌是不是該告訴他其實是大人故意將小公子放給方紫興的?
算了,大人心裡面想些什麼他也摸不準,還是不告訴他好了。
“這個給你。”一絲靦腆,一絲羞澀。錦衣裹身,頭戴玉冠,已經能看出熟悉俊美的輪廓。
凌向月一個激靈,視線落在眼前面露微笑的小公子身上。
本能的接過他遞過來的錦盒。
“這是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欣喜的問道。
她又做夢了嗎?
小公子臉上露出一抹笑:“給你的啊。”
是給她的啊,給她來毒死她的嗎?她感覺有人在刮她的心,一寸一寸,慢慢悠悠。冗長又極致。
她痛苦的倒在地上。鮮血從七孔緩緩流出來......
“救救我......”她哭泣的伸出手。
眼前是小公子一張完全慘白了的臉和不停發抖的身體。
狹長的鳳眼無助的睜大,裡面佈滿了獰猙的血絲和慢慢集聚的眼淚。
這是怎麼了......凌向月無力的笑出聲來。
“燒!給我燒!”
“通通都給我燒!”
“方老賊!叛國賊!”
“叛國賊!叛國賊!叛國賊!”
“你還我十萬士兵的性命!”
“我就是燒了你紫霧山莊也抵不了我錦月國的十萬將士!”
凌向月捂住噬心的疼痛,額頭一層層的冷汗冒出來——
燒!!
她猛然坐了起來。
視線一片漆黑。夢裡那沖天的火光還深印腦海,眼前彷彿全是熊熊大火。
以及大火中被人急拉出去的不停哭打的小公子身影。
他向她伸出手,不停的喊她:“姐姐——救姐姐——”
記憶漸漸回籠,汗水打溼了整個脊背。
凌向月驚魂未定的擦了擦鬢角的冷汗。小臉已經白了一片。
是做夢。
是真的做夢。
不像上次那般真實的經歷,卻也沒比差多少。
她整個人還處於一種驚悸和恐懼的狀態。久久不能忘懷夢裡小公子那張慘白和難以置信的臉。
這是真實發生的事?
凌向月擡手用袖口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從地上踉蹌的站了起來。
藉着月光,環顧四周,燒燬的痕跡嚴重。
當年。是總督大人帶人燒了紫霧山莊?
怎麼會這樣?他和方紫興不是世交嗎?
夢裡他喊方紫興是叛國賊,還讓他還他十萬將士的性命?難道外祖父叛國?
凌向月心亂如麻。
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離奇的事情。
告訴別人她會博古通今?
她一臉憂慮的倚在窗戶邊直到天亮。
知道是蕭家毀了方家,而且還是用卑劣的手段後。凌向月心裡就起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這麼說,祖父一直想找蕭於遠報仇。而她和蕭布煜就成了棋子。
前前後後她想了大半夜。
溝通,溝通很重要,她告訴自己。
不要隨便猜忌,不要妄下結論,一定要問清楚。
嗯,想好了以後,天一亮她就面色平靜的去找了方紫興。
方紫興還在那座大殿裡,而且大哥和安福也在那裡,只是不見凌霜和二十八的身影。
“來了。”凌長笙起得早,眼睛還帶着一些惺忪,打了個哈欠向凌向月打招呼。
凌向月沒吱聲,目光集中在燒焦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的可憐老人身上。
凌長笙打完哈欠,瞥見她一臉嚴肅,不免頓了頓,肅容道:“怎麼了?這副表情?天要跨了?”
凌向月搖頭:“不是。”
凌長笙呵呵呵假笑了兩聲,沒理她走開了。
方紫興還在打呼嚕,凌向月圍着他椅子轉了幾圈,故意將動靜弄得很大。
還不醒?
凌向月彎腰對着他喊道:“祖父!蕭布煜找到了!”
方紫興依然如故,均勻的發出鼾聲。
凌向月又對着他提高了聲音:“祖父!娘來找我了!”
還是沒動靜?
凌向月想了想,咬牙使出最後一招:“蕭於遠找到這裡來了!”
她原因爲方紫興聽到大仇人應該會立馬跳腳,殺氣騰騰的衝起來。
沒想到他只是嫌癢的揉了揉耳朵,又繼續酣睡,還砸吧砸吧嘴。
凌向月靈機一動。試着喊道:“祖父,早膳準備好了。”
椅子上的老人閉眼動了動,伸腰睜開渾濁朦朧的眼睛,嘟囔道:“飯準備好了?呈上來吧。”
凌向月:“......”
你這像是被人滅了滿門的人嗎?
她吩咐安福去燒了些開水,又打開包袱拿出一些乾糧。
“又是這些東西?”方紫興皺眉看着眼前的鹹魚幹:“我不想再吃這些東西了。”
“我想吃飯。”他說道。
凌向月眼角一抽一抽的,真恨不得......
沒辦法,她又吩咐安福去山上找些野菜。順便尋些野果子。再到河裡抓些活魚。
她記得山莊裡漫山遍野都是那些東西。
忙活了一晌午,終於弄了一桌子新鮮的美食。
“好吃。”方紫興邊吃邊點頭,一邊仰頭喝了一口酒。
等等!酒?
“咳咳咳——”二十八面色一漲呼不出氣來。好像是魚刺卡在了喉嚨。
凌霜忙手忙腳亂的給他拍背運氣。
這邊凌長笙已經瞪圓了雙眼站起來。
“我的酒!”他破聲喊道。
是給二十八的那瓶寒潭香。
凌長笙面色扭曲,已經肉疼到了極點。
這是二妹的外祖父,幹他什麼事啊。
這是他間接給蕭家做人情的,雖然是給蕭奕澈的兩個手下。但他諒他們兩人忠厚老實,一定會將酒拿出來獻給蕭家的。
沒想到被這過了氣的老頭摸了去。
“你還我酒!”他不顧形象的衝上去搶。
這酒來歷非凡。價值連城,給這等猛飲之人喝去簡直是暴殄天物。
方紫興聞了一下酒瓶,乾脆的遞給他:“還你。”
凌長笙忙拿到手裡一搖,哪裡還有半滴。
“你這死老頭——”他罵得口沫橫飛。
凌霜趕緊摸向自己的腰間。還好,他的那瓶酒還在。
二十八連連咳嗽,終是將那根刺生生嚥了下去。但面色極其難看。
方紫興何時將近了他的身他壓根沒半點印象!
此時他和凌霜兩人都無比慶幸他們昨晚上沒有出去找人,不然被這老頭悄悄殺了都不知道。
凌向月過去安慰她哥:“不就一瓶酒嘛。算了算了,就當孝敬老人了。”
也只能算了,凌長笙一臉心疼的倒着酒壺裡的酒,企圖能再滴幾滴出來。
這酒他自己都捨不得喝,沒想到一下被這老頭佔了便宜。
“酒喝起來不錯。”方紫興剔牙,淡淡的下評論。
凌長笙陰氣沉沉的瞪着他:“休要再說風涼話。”
幾人一陣針鋒相對後,凌向月就將他們趕了出去。
“祖父,我有話跟您說。”
見凌向月這麼慎重,方紫興頓了頓,收起寡淡的表情,凝神道:“什麼話?”
凌向月沉思着走了幾步,這才緩緩靠近他身說道:“祖父,我都知道了。”
方紫興不明所以,一臉迷糊:“知道什麼?”
凌向月瞥他一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悲痛模樣。
“知道方家爲何被滅門。”她沉聲道。
方紫興剔牙的手頓住,第一次正色的看向她:“如何被滅門?”
凌向月對上他一雙看似渾濁實則裝了很多沉澱的眼睛,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說她進入了他們那個年代,變成了他的大女兒方婉沐?目睹了一切的淵源?
問他究竟是不是因爲叛國,因爲害死了錦月國的十萬將士,所以才被蕭於遠——
“祖父,老實說,我們方家,是錦月國的人嗎?”千絲萬縷最後化爲了這個疑問。
方紫興一副嫌棄的模樣看着她:“此地不屬於任何國家,你不知道嗎?”
凌向月皺眉不解:“不可能,以前存在的時候肯定背後有某個國家的支持,不然不可能立足於世。”
方紫興這才臉色緩了緩,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大致來說,你猜得沒錯。”
“那爲何你那時候那麼蠢會被蕭總督帶人滅了全族的人?”這點她自昨晚做了那些夢後就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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