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向月惶惶的想坐起來,才發現手腳無力。
旁邊一直照看她的丫鬟發現她醒來了,喊了一聲:“夫人醒來了!”
凌向月復又躺下去,滿眼都是擔憂,心頭還牽掛着剛剛聽到的小產兩個字。
下腹一陣不適的感覺傳來,難受得緊。
她感覺自己心快跳出來了。
蕭奕澈掀了簾子進來,見她醒了,眼裡有抹憐惜和歉意。
“對不住,我不知道你有身孕了。”
他走過來,坐在牀前心疼的看着她。
凌向月從他口中得到證實,腦袋轟一聲,一臉驚愕。
她有身孕了?
可爲何?上次她摸脈的時候沒摸出來?
怎麼會?她手摸上小腹,眼底難掩震驚。
蕭奕澈神清氣爽,聲音悅耳動聽:“好在沒出大問題,不然我就成殺自己孩子的兇手了。”
一衆下人見大人這麼高興,也跟着高興起來。
一名婆子端了碗藥汁過來,嘴上念道:“可不是,大人早上醒來見夫人流了血,可是嚇壞了。”
凌向月看了眼周圍,寬敞明亮,擺放着奢華的傢俱,果然,已經換了間屋子,換了張牀。
她舉棋不定的看向心情愉悅的蕭奕澈,他這樣說,是表示他會要這個孩子嗎?
無論怎麼樣,沒懷上的話就算了,可一旦懷上,她是死活不想打掉孩子的。
寶寶已經入了她的身體,就是她的骨肉,她不想殘忍的抹殺一條生命。
蕭奕澈端了那碗黑黑的藥汁,用勺子喂她。
“張嘴。”
凌向月嘴脣哆嗦着遲遲沒張開,不知怎麼就胡思亂想着這是不是一碗墮胎的藥。
用細微的聲音問道:“這什麼?”
下人從來沒見大人這麼細心溫柔過,面上說不出的抽搐。
蕭奕澈不置一語,將湯勺抵到她脣邊,口吻不自覺就帶了命令:“喝下去。”
凌向月被他一會冷一會熱搞得快精神分裂,鼻子使勁吸那藥的味道,眼睛不住的瞅他神情。
無奈感冒了鼻子不通,聞了半天硬是沒聞出來什麼味道。
只固執的問道:“這什麼藥?”
從前不敢違揹他是因爲她膽小,眼下就是拼了她也不會喝來歷不明的藥的。
有婆子看見她眼中的倔強,起初鬧不明白,眼見大人臉色沉下來就要收拾人了。
立馬反應道:“夫人別擔心,這是治傷寒的中藥而已,大夫已經看過了,開了方子,這藥對胎兒沒影響。”
有身孕在身,入口的東西都必須小心謹慎,尤其是藥,是藥三分毒。
吃錯了,對孩子造成傷害,生下來哪裡有個什麼毛病缺陷,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凌向月遲疑一番,最終還是固執的別開頭去,她只相信自己配的。
下人傻眼。
蕭奕澈半垂着眼睨她,周身寒氣逼人,屋子裡的下人看着,通常這種時候,違抗大人意願的人都死得很慘。
她們惶恐不安的低着頭,生怕被波及。
“行,聽你的。”
屋子裡響起淡淡的聲音。
蕭奕澈轉手將碗勺遞給嬤嬤,面上已經恢復了一貫的生人勿進。
揮手讓其他人退下。
丫鬟嬤嬤們踩着急促的腳步紛紛出了門。
也不知道大人會怎麼收拾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妾室。
“真是夠膽的。”那起先說話的嬤嬤替夫人摸了把冷汗。
跟在她身邊的丫鬟端着那碗藥,說話舌頭都快打結:“大人從來沒帶女人回來過。”
“這個聽說是新納的小妾。”
“這麼快就懷上了,真是好福氣。”丫鬟眼裡有抹豔羨。
那嬤嬤用袖口擦了擦額角,嘆道:“我看是個性子倔的,老這樣倔下去,大人不吃這招的。”
幾人竊竊私語,低聲說着話走遠。
凌向月從窗櫺間看外面依然在下着鵝毛大雪,白皚皚一片。
今日除夕。
收回視線,看蕭奕澈時有些訕訕的。
吃完了他喂的一些流食,她手腳纔有了些力氣。
“謝謝……”鼻音很重,說話間還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蕭奕澈瞧她那半死不活的樣,眼底出現歉意,什麼氣都沒有了。
“對不住。”他附身脣印在她的額頭上停留,溼溼的,全是鹹鹹的汗水。
手捂上她額頭,熱熱的,還在發燒。
不吃藥不行。
……
除夕之夜大雪紛飛,本來應該熱鬧的街市因爲下着大雪而冷清了許多。
一十四左右的少年郎穿着雪白的直襟長袍掀了馬車簾子探出頭來,星眸半垂。
“一路,能不能走?”
他的肌膚在馬車上掛着的燈籠照耀下,泛映成象牙般潤澤的白,薄脣微啓,皓齒輕合,手裡拿着一皮質鮮嫩,汁水飽滿的雪梨咬着。
趕馬車的一路聽到他的聲音,儘管飢寒交迫,但還是甩了一下馬鞭子,喝了一聲,回身說道:“少爺,沒問題的!馬上就到京城了,你先等等。”
少年郎哼一聲,外面紛紛大雪,又冷。
他縮回身子,黑瞳,黑髮,黑色的地毯,分明清新脫俗,卻又透着幾分難言的絕麗。
一角有香爐點着,已然星火微微。
凌舒玄用手帕擦了擦染上雪梨汁的雙手,眉稍眼角,儘管慵懶,仍掩飾不住其中淡淡的驕傲。
突然馬車顛簸一陣,他搖搖晃晃的穩住身形。
最後馬車傾斜在一個大坑裡,馬兒嘶鳴幾聲,像是在宣告罷工。
“少爺……”唐一路狼狽的從雪坑裡爬起來,整個人已經凍僵了,滿臉慚愧的看向掀了簾子的凌舒玄。
“你不是說天黑前可以趕到嗎?”少年郎說的咬牙切齒,眉梢間有一絲惱怒。
他是個懶人,最怕出遠門。
消消停停的一路從柳州玩到京城,本來說明日早上出發,以免路上遇上什麼事天黑之前趕不到京城。
偏生自家書童要說在除夕之夜前趕到京城和爹孃團聚。
這下好了,路上下了積雪,晚上天又黑,壓根看不見路,馬車陷入坑裡出不來。
唐一路去馬車後推,一個人根本推不動這馬車。
少爺更別指望了,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他是不會下了馬車髒了他的鞋的。
更別提推了。
今晚怎麼辦?天寒地凍的,難道讓一向嬌生慣養的少爺住在馬車裡?
他不殺了他纔怪……
嘶——拉車的馬突然蹄子朝天猛烈的蹬了起來,似乎想要擺脫這困境,不住的嘶叫着。
最後一屁股倒在了冰天雪地裡,奄奄一息。
凌舒玄被顛得眼冒金星,歪歪斜斜地從裡面滾了下來。
唐一路看着小心肝不忍的抖了一下。
凌舒玄從雪地裡爬起來。
可惡!他的衣服,現在全是雪溝水,頭髮也全溼了,好想吐!
所以說,身邊有一個白癡的書童跟着,只會拉低他的智商和乾淨整潔的形象。
“少爺,看來我們今晚只有露宿野外了。”
他四處搜尋,看見前方有火光,眼睛一亮。
“少爺!少爺!前面有座廟……”
凌舒玄捂着鼻子朝他指的那個方向看去,果然有一火亮着。
這該死的馬,竟然還對着他們放了一個屁,一坨屎拉了出來。
嘔————
老子要殺人!
凌舒玄被薰死了,捂着鼻子就朝那處火光跑去。
唐一路鬆了口氣,少爺能去就好。
這時才聞着周圍臭臭的,扭頭一瞧,那馬睜着一雙無辜又疲憊的眼神看着他。
唐一路真想一鞭子給它抽過去。
“少爺,等等我。”
夜色亮亮的,映照着地上一片雪白。
凌舒玄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裡跑開,只想快點到達那處有火光的地方。
太難受了!
距離不遠,跑近一點看才發現不是廟,而是別人馬車的燈火,亮堂堂的,好幾把舉着。
凌舒玄錯愕的停下腳步。
才發現空地上有一座墓碑,一身材挺拔的男子披着麾站立在墓前,周圍幾名家護模樣的人站立,手中都舉了火把。
不遠處一輛黑楠木的馬車。
凌舒玄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看見他們模樣,擔心衝撞了別人。
立馬又轉身悄悄的朝回溜,一邊給身後到來的唐一路示意。
墓碑前站着的男子回頭,一雙眼邪魅中又透了點冷酷。
看着凌舒玄後面,他眼睛眯了起來,嘴角一勾,拿起旁邊手下手中的火把身子就飛了過去。
凌舒玄聽到後面有嗷嗷的叫聲,嚇傻了,使勁跑,用出吃奶的勁使勁跑。
“一路!”他大喊道,真是倒黴!心裡害怕,但此刻必須保持冷靜。
唐一路驚悚的看着少爺後面,奮不顧身的撲了過去。
那哼哧哼哧的聲音越來越近。
凌舒玄眼前忽然從後方飛出來一個人,一下子沒來得及剎住腳就撞了上去。
同時那人手中一根棍子朝他後方直刺而去。
“嗷嗷……”動物哀鳴的聲音。
這人的胸口真硬,太硬了,像石頭,撞得凌舒玄眼冒金星。
“小心!”他扶住凌舒玄一個閃身,同時一腳踢了過去。
一隻狼嗚嗚的哀叫着,掙扎了幾番,最終一身是血的倒在雪地裡,胸口插着一根木棍,血咕咕的往外冒。
“呼呼呼呼。”凌舒玄還眼暈,氣喘,看過去,正是剛剛那在墓碑前的男子。
“小兄弟,你沒事吧?”他放開他,挑了挑眉,驚訝於他出色的樣貌和氣質。
凌舒玄朝旁邊看去,看見那頭死狼。
啊!
怎麼會有這種玩意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