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費了好久的時間才摸索着回到了山莊的路。
真是的,也不知道山下的路搞了什麼古怪,竟然讓人容易迷失。
翌日,凌向月還沒到卯時就起了牀,睡眼惺忪的,實在瞌睡得緊。
算了,爲了孩子,忍忍吧。
她半眯着眼睛叫醒了婢女,婢女迷惑不解:“大小姐,今天起這麼早幹什麼?”
以往她可是不睡個日上三竿不起牀的。
凌向月伸開手任她伺候穿衣,順便再迷糊了一會。
一切收拾好以後,她便瞌睡連連的去了下山入口處等候。
沒一會,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小公子依然穿着上好的綢緞,見到她時面上有些錯愕。
“你怎麼在這裡?”小孩子家家的,還皺起個眉頭,凌向月看着就想笑。
她柔和着表情,上前說道:“從今天開始我也想要每天鍛鍊鍛鍊。”
於是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開始在山中跑了起來。
小公子跑得很慢,凌向月剛開始一直衝在前面,還回頭安慰他:“彆着急,慢點跑,我在前面領着你,來,小公子,到這邊來——”
整個人臉上都徜徉着沐浴春風的笑容,好似一位正在陪伴孩子成長的母親。
她十分享受此時此刻,好似眼前的小孩真的是她的孩子。
也許中間差了五年,也許她錯過了最重要的五年,不過無妨,今後她都要陪伴他。
小公子斜睨着她。
在她指的那條岔路上猶豫了一番,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也沒指明。不知道是出於何意,跟在了她身後。
一會凌向月就不想跑了,這個大小姐的身體素質十分可以。可她跑起來就是覺得好累——
幾步落在了小公子的身後,她難以相信的看着他小小的堅定背影。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越跑感覺越不對勁,凌向月左右看了看,停下腳步:“小公子等一等,停下,我們好像又迷路了——”
說着臉上已經露出了赧然,太丟人了,都走了幾回了還迷路。
小公子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嘴角露出一絲玩味,口上卻無辜的說道:“姐姐,這可是你帶的路。”
凌向月走到他跟前,安撫性的摸了摸他的頭,寬慰道:“放心,姐姐肯定不會把你丟了的。”
她也不想想人家每天早上自己跑從沒有迷路過。
小公子直直的看了她一眼,別開頭去,凌向月從側面看到他耳朵緋紅。
心裡高興的想到,蕭奕澈臉皮厚,沒想到孩子繼承了她臉皮薄的個性。動不動就臉紅。
這麼一想,心裡已經柔成了一灘水,恨不得再上前將小小的他摟在懷裡好好疼一番。
兩人在山裡的小路上跑着。這時也懶得管是不是迷路了,反正到時她沒有回去,壯丁和婢女會來找他們的。
凌向月眼珠子轉了轉,不敢在老先生提小公子的事,在小孩子面前總能試探性的問一下。
於是幾步追上他小胳膊短腿的,呵呵笑道:“小公子,告訴姐姐吧,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公子似乎是終於跑累了,緩緩的停下了腳步。此處是在一片小丘陵地帶上,綠色的草坪。各種花卉,草坪下還有一處小溪汩汩流着。
初起的太陽漸漸的照射在大地上。照在小溪上面波光粼粼的。
凌向月恰好也不想跑了,眼睛一亮,好適合休息的地方。
她朝小溪歡喜的跑去,水面上倒影一張帶笑的瓜子臉,蹲下,突然也不嫌棄水髒了,就着溪水捧起了兩捧水朝空中灑去。
咯咯笑出了聲。
水冰涼冰涼的,不過此時乃初夏,所以一點也不覺得涼,反而還有一種爽意。
“小公子,你過來,這裡有水玩。”她記得小孩子小時候都喜歡玩水,所以猜想他肯定也喜歡玩水,說不定這裡他還老來玩。
凌向月猜得沒錯,小公子來這裡三次了,每次都是獨自一個人在這裡玩一會。
這裡就好像他心中發現的一個美好的秘密,現在他將這個秘密的地方分享給她了,就意味着他承認了她這個朋友。
不過此時凌向月在這,他卻彆彆扭扭的,站在一簇花團下,硬是沒過去。
鮮花,綠色的草坪,小溪,遠處波瀾起伏的山,還有飄蕩的迷霧,凌向月坐在小溪邊拖着鰓,這一刻的景色,真好。
隨手摘了旁邊的一朵花,五顏六色的都有。
她拿在手裡,之前在山下的花海都是清一色的紅罌粟。
而這裡這些零零碎碎的花朵還有黃色,紫色的其他品種的罌粟。
不知道這裡爲何要種這麼多的罌粟。
一想到小公子跟蕭奕澈一樣眼睛分辨不出這些顏色,凌向月就心裡一痛。
她站起來朝他走過去,手裡拿着那朵紅罌粟,彎腰對他笑眯眯的說道:“小公子,看,這是紅色。”
小公子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
凌向月又從地上摘下一朵黃色的罌粟花,繼續教道:“這個呢,是黃色的。”
“你腳下的這片草坪呢,是綠色的。”
“你看那條小溪,它是透明的,這你總能看得出來吧!”
“頭向上,對,那是天空,天空是藍色的,天空上還有白白的雲......”
她給他講世上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也不管他是不是分辨不出來,只是出於一種想教他東西的目的而已。
小公子看她紅脣一張一合的說個不停,面上認真的聽着,心裡很想想象出她說的那些各種顏色是什麼樣子,可就是想象不出來。
在他的眼中,所有的畫面都是灰色的。
“會不會顏色與顏色之間有差異?有深淺?還是你看所有的顏色都是一個調調?”凌向月挑了挑眉。
見他聽得那麼認真,不知爲何,心中又是一痛。
哎!她的孩子怎麼這樣了呢——
又忍不住心疼的抱住他,小公子一下沒站住,兩人雙雙跌倒在草坪上。
索性在草坪上躺平。
這裡的天真藍啊......
凌向月有些想念蕭奕澈了,可是又放不下這裡的小孩,若是蕭奕澈現在出現找到他們,該多好。
“小公子,你的爹呢?”
小公子摔到草坪上後沒有像她一樣仰躺,而是坐了起來。
聞言,沉默了半晌,還是告訴了她:“在京城。”
話音剛落,凌向月就激動的坐了起來,眸光亮亮的看着他:“那爲什麼不來找你?”
果然,他爹肯定是蕭奕澈沒錯的。
那也就是——
她仔細的在他漂亮俊美的臉蛋上尋找是否有她的影子,盯了半晌,除了發現和蕭奕澈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外,沒發現她的丁點影子。
也許白嫩嫩的手遺傳了她的?
凌向月執起他的小胳膊上上下下的捏了捏。
有彈性!緊實!
捏起來舒服之極,捏了還想捏。
小公子既沒有阻止也沒有抽回手,只是眼神奇怪的看着她。
凌向月眼珠子又轉了轉,整張臉放柔,又問道:“你一定長得像你爹吧!你娘呢?”
小公子面色稍冷,沒有接她的話,別開了視線。
凌向月心裡又是一痛,一定是自己這五年莫名其妙的消失後,他在埋怨她這個做孃的。
可這也不能怪她,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前一晚還在牀上和你爹顛鸞倒鳳,一睜開眼便五年過去了,還莫名其妙的在別人的身體裡。
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卻不能認。
凌向月紅了眼圈,原本的自己,恐怕已經死了吧!
一想到這裡,她就想失聲痛哭。
小公子看見她臉上的悲苦神情,微微愣了一愣,見她真的好像很難受似的,便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她:“姐姐你怎麼了?”
凌向月偷偷的拭了拭眼角,從到這裡後,她不知道每天要偷偷抹淚多少次。
搖了搖頭,不想打破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也不想嚇着他。
只說道:“沒事,就是有沙子進了眼睛。”
小公子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扯了扯嘴皮,有點皮笑肉不笑的味道,這個地方都是土和草坪,哪裡來的沙子。
兩人並排着坐在草坪上,凌向月是雙腿併攏的坐姿,小公子是盤腿。
“你要在這裡呆多久?”也許她可以到時跟他一起走,然後到了京城給蕭奕澈說。
她知道他許多不爲人知的習慣,和他們之間的一些閨密事情,她告訴他真相的話,說不定他會相信不會以爲她是在騙他。
凌向月又來了精神。
“我不知道。”小公子盤着腿,雙手托腮,看着面前汩汩流着的小溪,和岸邊的鮮花出神。
心裡還在想着她剛剛描繪的那些畫面。
凌向月想想也是,他一個五歲的孩子,如何能決定這些事。
既然不知道,那她就陪他度過在這裡的每一天,給他美好的童年回憶,至少等他長大了,還能知道紫霧山莊有個疼愛他的姐姐。
她看了看他稚嫩的側臉,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前面出神,裡面透出一種專注,沉靜和小孩子沒有的穩重。
心中無聲的吶喊道——————你的孃親就在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