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山這裡順利的出乎李靜宜的意料,她強壓心中的興奮,想立時將消息叫人送到恩義侯府去,又覺得應該叫人將雲馳請過來自己親口告訴他,可等送了李遠山出府之後,冷靜下來,李靜宜也被自己熱切的心思給嚇着了,原來她比自己認爲的更加看重雲馳。
玲心看着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的李靜宜,心裡感慨,她跟着李靜宜也有七八年了,還是頭一次看見主子這樣不淡定呢,她雖然立志自梳,但身爲女兒家,李靜宜此時的心情哪會不明白,輕咳一聲道,“郡主,還有一事,奴婢想着得跟您說一聲。”
“什麼事?”李靜宜看了一眼玲心的神色,“外頭的?”
玲心點點頭,“剛纔奴婢聽羅廣恩說,田超被外放了。”
田超?這個時候外放?李靜宜在榻上坐起身子,“田探花過了廷考不是被放在翰林院了麼?”
“聽羅廣恩說,好像這次因爲榮海的事,江南那邊出缺,恩義侯便建議從翰林院裡調一批年輕進士往地方上赴任,說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爲一州一縣牧尹,也是爲朝廷盡忠。”
好吧,雲馳說的也對,只是田超堂堂探花郎被放出去,有些叫人詫異,要知道江南富庶,六部裡想謀差外放的官吏只怕不在少數,倒是這些新科進士們,正是在翰林院裡熬資歷的時候,這麼被放出去,只怕不會那麼高興。
“我知道了,學得文武藝貨於帝王家,朝廷怎麼安排,都是皇恩,”李靜宜看了玲心一眼,這丫頭跟羅廣恩倒是越走越近了,不過麼,玲心面皮薄,又發誓不嫁,她不好再開她的玩笑,省得將人逗生氣了,反而疏遠了羅廣恩。
雲馳一回京就各處忙碌,雖然有許多事是他一直都在暗中準備的,但真的奕成現實之後,推動起來還是需要許多手段,雲馳幾乎沒有功夫呆在府裡,便是回到府中,也是將府裡的幕僚叫到書房籌謀到深夜,然後胡亂眯上一會兒,第二天便又早早的上朝了。
在隆武帝眼裡,榮海幾乎是他登基九年來最大的恥辱,他是立志做一個比先帝聖明仁慈的好皇帝的,沒想到連十年不到的功夫,他一手提拔的大將,竟然生了異心!
而這塊心病連小舅子云馳,他都沒辦法告訴,便是在髮妻雲後跟前,也只是失態過一次,之後便裝作完全看開的樣子,心平氣和的處理朝政,甚至還在幾位閣老跟前,潸然淚下,泣問是不是自己德性不夠,纔會叫臣子生了異心。
如此明理仁厚的皇帝自然引得朝堂上下贊聲一片,而隆武帝的所有憤懣跟不滿,也只有在夜雨閣杜氏那裡,才能得到盡情的發泄。
至於恩義侯上的摺子,也都是事先與幾位閣老們商議過的,雲馳所做皆爲忠心爲國之事,雖然榮海案也掃進了幾位閣老的門下,但這些老油條們夾袋中從不缺可用之人,騰出來的位子很快被瓜分一空,倒也落了個皆大歡喜,各有收穫。
在李遠山冷眼看來,這文臣民政之官送於了幾位尚書,可是兵部跟三品以上的總兵們,卻並不出自他們的門下,誰又能證明這些無門無黨的將領們,其實都是雲黨呢?
一番動作下來,朝廷上下秩序井然,隆武帝看着殿上文武相得,百官個個兢兢業業,原本鬱卒的心情好了不少,想想樸全兒那老貨說的也對,不管怎麼說,最終的實惠是落到了朝廷。
心情好了,皇帝便有興致往後宮去了,要知道自榮海案發,隆武帝已經沒怎麼在六宮走動了,以前還往皇后那裡吃頓飯,後來乾脆連坤德宮也不去了。
“皇上,奴婢聽說今天娘娘召了周先生入宮,”散朝之後,樸全兒看隆武帝心情不錯,笑着稟道。
周世青?若不是樸全兒提起他,隆武帝都快將周世青幫他醫好了頭疾的事給忘了,“嗯?朕不是聽說周先生外出遊歷去了?回來了?”
“是,”樸全兒既然敢提周世青,那就是已經做好功課了,“前幾日回來的,奴婢聽說一回來就被瑞和郡主請了去,給錦陽長公主殿下看診呢!”
錦陽長公主病了的事隆武帝也聽樸全兒提過,不過一個異母姐姐,有閒心了他可以表示表示關心,沒心情了,不理會也沒有人會將他如何,“怎麼樣?可有什麼大礙?”
“奴婢特意叫人去問了,說是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天熱,受了些暑熱,”樸全兒躬身道。
“呃,一會兒你走一趟,賜下解暑的藥材下去,”隆武帝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擡腿往坤德宮去,“娘娘可是哪裡不舒服?太醫們怎麼說?”
這個樸全兒還真不知道,便是知道,他也得裝作不知道,“這個奴婢倒沒有聽說,昨個兒娘娘還叫人給皇帝送的養心湯呢,聽青楊的話音兒,娘娘並沒有什麼不妥的。”
……
隆武帝進了坤德殿,才發現自己所有的妃嬪都在,他訝異的挑眉,伸手扶起給他行禮的雲後,“這是什麼呢?朕聽說周先生來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叫她們都散了。”
雲後抿嘴一笑,反手扶了隆武帝的手臂,送他到主位上坐了,“臣妾並沒有什麼不適,只是周先生難得回京一趟,臣妾便趕緊將人請過來,給她們都請個平安脈。”
雲後話一出口,隆武帝便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心裡一嘆,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怎麼樣?”
周世青歷來灑脫,便是在宮裡,也不講什麼男女大防,他隨着雲後給隆武帝見過禮,見皇上問他,笑道,“幾位娘娘身子都是極好的,草民並沒有診出什麼不妥來。”
程嬪位份高又是五人裡最得寵的,見隆武帝看向自己,含笑道,“娘娘慈愛,惦記着嬪妾們的身子,”
雲後的用意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入宮都快一年了,居然沒有一個傳出好消息,不但帝后着急,她們自己還有身後的孃家,沒有一個不着急的,這皇后不會生,大家搶的可都是庶長子了。
“唔,無事便好,”當初周世青給他和雲後也反覆診過的,也說兩人身子無事,可是十幾年了,愣是沒有一個子嗣生下來,隆武帝說不急是假的。
“你們都回去吧,”雲後看站一個個年輕鮮嫩的臉,只覺得十分刺眼,“梅昭儀跟琴書記得叫底下人照着周先生開的方子按時用藥。”
梅含芳跟馮琴書被雲後點了名,臉上一白,卻不敢在隆武帝跟前爲自己辯解,隨着程嬪向帝后一禮,安靜的出了坤德殿。
“難得周先生也在,不如請他也給皇上請請脈息吧,”太子是國本,隆武帝一直沒有兒子,亂的可不是帝后兩人的心。
“是啊,先生也給朕看一看吧,”隆武帝治頭疾的時候周世青已經反覆告訴過他了,他身體是沒有問題的,只要子孫緣一到,不愁沒有小皇子,可是他的子孫緣怎麼還不到呢?
“是,”周世青向隆武帝一禮,青楊已經將脈枕墊在了隆武帝腕下,周世青屏息片刻,才收回手指,拱手道,“皇上這陣子太過操勞了,頗有些腎水不足的症兆,只怕是晚上有些潮溼盜汗難以入眠,只怕有心腎不交之症。”
“皇上,”雲後沒想到這一看還真是被周世青看出毛病來了。
隆武帝擺擺手,“沒事的,這些太醫們也說了,朕如今用着藥呢,”他看了雲後一眼,“朕怕你擔心,不許他們告訴你!”
說話間,周世青已經走到一旁備好的桌子前,提筆刷刷刷的寫了一張方子,“草民寫了一方,皇上可以命太醫院斟酌來用。”
隆武帝點點頭,示意樸全兒接了,“周先生開的方子,朕哪裡會信不過?不瞞先生,這陣子朕確實爲外頭的事煩心,辛苦了些,可是更叫朕憂心的是國無儲君……”
自己千辛萬苦得了來的皇位,若是無人繼承,豈不成了一場幻像?
“皇上龍體並無大礙,”周世青看了隆武帝一眼,“臣在方子裡特意添了些固本培元的藥材,”
他細思一下,再次走到桌前,提筆寫了一方,遞給雲後,“剛纔幾位娘娘身體也都沒有什麼大的不妥之處,草民從醫者的角度,寫了她們更宜有妊的日子,”
這個東西宮裡積年的嬤嬤也是懂的,不但那些嬤嬤們,便是雲後自己,當初也悄悄請周世青給她寫過單子的,雖然心裡有些失落,雲後還是不敢在隆武帝面前流露出來。
隆武帝卻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方子,他從雲後手裡將單子拿過來仔細看了一遍,“你就照着周先生的單子安排吧。”
周世青看了看雲後,又看看隆武帝,拱手道,“皇上,依草民看,您先照着草民剛纔那個方子靜心用上半個月的湯藥,再到後宮來不遲。”
隆武帝被周世青的“直率”弄的老臉一紅,他確實沒有到後宮來,但前陣子卻是日日歇在夜雨閣的,“朕知道了,辛苦周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