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雲沒想到自己不過多看了恩義侯一眼,就被這麼些人看在眼裡,又羞又惱,“我哪有看他!”
“再說了,我又不是不認得恩義侯,原該過去見個禮的!”方如雲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
“呸,原該見禮?你嫂子過去了沒?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家,去見什麼禮?”王氏看着女兒紅紅的臉,“你這個死丫頭,知不知道男女有別?!”
蘇氏卻像才弄懂方如雲的心思一般,訝然道,“如雲,莫非你,你看上了人家恩義侯?”
方如雲被蘇氏說中心事,“嫂子你胡說什麼?我哪兒有?”
哪兒有?方如雲的模樣傻子也能看出來她的心事了,蘇氏不敢再往下問,尷尬的看着王氏,“母親,矩哥兒兩個也該從先生那兒回來了,我帶麗娉去看一看……”
王氏擺擺手,她不準備再給這個蠢女兒留面子,“說起來咱們方家跟雲侯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如雲,你覺得將你嫁給侯爺,怎麼樣?”
啊?自己可以嫁給雲馳?方如雲登時心花怒放,一臉嬌羞的垂下頭,“女兒的婚事,自然由母親作主,女兒聽憑母親吩咐……”
方麗娉驚訝的看着方如雲,想說話,卻被母親蘇氏暗中捏了一下,忙識趣的將嘴給閉上了,眼中的不贊同卻是沒辦法掩飾,這都什麼啊,小姑母竟然聽不出祖母話音兒裡的諷刺之意?
“麗娉,如果將你定給恩義侯呢?”這屋裡只有王氏祖孫幾個,王氏是個最重實惠的,她沒準備將女兒跟孫女兒嫁進什麼高門大戶,因此關上門話說的十分直接。
方麗娉根本就不想在這兒呆着,偏生又不能走,“恩義侯是一等侯,還是國舅,不是咱們方家可以攀得上的,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只會覺得咱們方家不知所謂,”這做親講的是門當戶對,自己祖父才幾品?
“你將麗娉教的不錯,我不如你,”王氏嘆息一聲,示意蘇氏坐下,才向方如雲道,“麗娉的話你可聽見了?”
方如雲還沒有從剛纔的喜悅裡走出來呢,怔然道,“若是雲侯願意的話……”誰也管不着。
“呵呵,雲侯願意?你覺得你是有才呢還是有貌?還是品性出衆?”孩子是自己的好,但是王氏摸着良心也是說不出自己的女兒格外出衆,“滿京城的貴女,比你強的不知凡幾,你憑什麼知道人家雲侯樂意?”
方如雲跟着王氏也出去交際過幾次,京城的繁華正直的展現在了方如雲眼前,別說其他那些侯門貴女,就是表姐王明惠的行事作派,穿衣打扮,都叫方如雲豔羨不已,所以被王氏一通質問,方如雲難堪的眼淚直流,“您不去問問,如何會知道他不肯答應?”
雲馳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一直不肯娶妻,不正說明他看不上那些所謂的貴女們嗎?沒準兒自己這樣的江南女子,反而入了他的眼,“他肯提拔父親,咱們方家在侯爺眼中自然是不一樣的,女兒若是嫁給了他,以後方家便成了侯府的姻親,於父親於哥哥們,都是大有裨益的。”
蘇氏都想衝上去捂住方如雲的嘴巴了,這個蠢丫頭,怎麼就不會看臉色呢?
王氏都要吐血了,“侯爺提拔你父親,是因爲你父親於珠洲事上建了些小功,我跟你實話說了吧,除非你父親能做到侯伯之位,或者入了內閣,不然你的那點子小心思就給我憋死在心裡頭!”
“你父親兢兢業業才走到這一步,若是因爲你個不知廉恥的女兒毀了前程,我便將你沉塘了!”王氏原本想着好好跟方如雲講道理的,沒想到女兒腦子裡簡直就裝了一盆糨子,“雲侯是什麼樣的人滿京城無人不知,想做恩義侯夫人的更是數不過來,我跟你說,別說人家看不上你,便是看上你,我也不會答應!”
女兒也是從小請了先生教導的,偏連個齊大非偶的道理都不懂,王氏今天又打又罵又撕方如雲的臉面,爲的就是下重手將人打醒了,省得這個女兒將來給她丟人招禍。
“回你的春熙院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屋,還有,將女四書給我抄上一百遍!”王氏想到方如雲在安國侯府門前的失態,深覺沒臉出門見人,想把女兒嫁到秦家的心思也徹底歇了,“以後叫王嬤嬤貼身跟着如雲,一步也不能離!”
…………
雲馳親自將李遠山送進府內,纔沒幾步,就看到李靜宜領着人急匆匆的出來。
今天是侯府小宴,李靜宜穿了一身胭脂紅的長襖,綰了個飛仙髻,人看着十分的精神,她看着被雲馳扶着的李遠山,無奈道,“父親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這又是到哪裡喝酒去了?”
李遠山看女兒生氣了,嘿嘿一笑,指了指身邊的雲馳,“這回可不賴我,是應初非要拉着我跟營裡的弟兄們喝酒,靜娘你不知道,若是人家敬你不喝,會叫兄弟們覺得你沒把他們當兄弟,所以嘛,一不小心就高了點兒,不過沒事兒,爲父心裡有數……”
“酒要微薰……”
李靜宜真是又笑又氣,過去扶了李遠山的另一隻胳膊,“好啦,知道啦,我扶您回去休息,瞧您這一種酒味兒,哼,還有汗味兒,”
李靜宜從李遠山肩頭瞪了雲馳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爲您這是打了勝仗,喝完得勝酒回來呢!”
說到行軍打仗,李遠山話就稠了,“唉,多虧了衛國公,如今天下太平,西北韃子也不敢來犯,想當年,我還想過去衛國公麾下當個馬前卒呢!可惜了啊……”
當着人家雲馳的面兒,說這些幹嘛?不是捅人肺管子嗎?
李靜宜無奈的加快腳步,交李遠山安置好了,他才能安生。
李遠山陡然提起過世的衛國公,雲馳心裡一跳,卻不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祖父還是父親,又見李靜宜一臉謙意的望過來,溫和的向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可心裡,卻並不認爲李遠山真的是在醉後胡言。
羅二領着小廝在李遠山換了衣裳,李靜宜見他睡踏實了,出來才發現雲馳居然站在院子裡沒有走。
雲馳背對着她負手而立,一身黑色繡金雲紋錦袍下斜陽下氤氳生輝,李靜宜一頭一窒,緩緩走過去,
“恩義侯有禮,”
李靜宜一出房門,雲馳已經聽到了,只是他沒好意思立時轉身,“呃,李侯歇下了?”雲馳訕訕的捏了下指上的扳指,轉過身還了一禮。
“今天怨我了,見着過去的舊兄弟,一時高興,便,”今天確實是怨他了,他聽說李靜宜在府裡宴客,偏他府上沒有女主人,想過去湊個熱鬧也是不成的,閒着無事,乾脆跑神機營找李遠山說話去了。
結果大家跑校場過招兒,竟將沒當差的將士們都引來了,這新老統領聚在一起,部將們哪會這麼輕易放過,“盛情難卻,我也沒攔住,”
被李靜宜這麼靜靜的看着,雲馳無端有些心虛,他不是沒攔住,是沒有真的去攔。
雲馳自己也有酒了,不過他到底年輕一些,心裡還存着事兒,比李遠山能撐住,他在外頭等了半天,纔等到李靜宜出來,偏人出來了,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天才道,“府上宴客,我原該送些賀禮來的。”
送賀禮?給自己?
李靜宜目光炯炯的看着雲馳,想看清楚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哪有聽說人家請客他就送禮的?“雲侯太客氣了,不過親戚之間的普通往來……”
雲馳也知道人家沒有請自己,他跟安國侯府的交情也不需要送禮,可是隻有禮物送到,彷彿他跟李靜宜纔能有一些聯繫,“沒事的,你難得搬回侯府,這本身就是喜事,那些東西,你可喜歡?”
這個自己怎麼回答?李靜宜輕咳一聲,“侯爺太客氣了,您跟父親朋友之友,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想想雲馳送的那些東西,李靜宜心道這恩義侯府裡沒有個主母,估計京城裡這些人情來往的規矩並不熟悉,“侯爺既然回京了,有沒有尋一尋府上的舊人?”
若是能將過去的忠僕尋過來幫着料理家事,倒是比他一個大男人這麼隨心所欲的強。
“那天來的管事便是雲家的家生子兒,”雲馳輕咳一聲,“雲家自來忠義傳家,府上的奴才也都是忠心的,當年隨着父親跟母親往西北的不少,只是那種地方,能活下來的,”
當年爲了能叫他們活下來,雲家忠僕死了不知道多少,“是我對不想他們。”
這些百年世家根基深厚,便是有些不肖的奴才,但是懂規矩知忠義的更多,就像這安國侯府,從上到下無不對父親服服貼貼,便是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大小姐,也沒有人有一絲的違逆之心,哪裡像長公主府,李靜宜點點頭,“他們也是求仁得仁,侯爺不必太難過,若是有子女留下,善待他們以安泉下人的心,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