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一族並不只是他們三房,其他依附於他們嫡房的旁枝又是如何過活的?哪一個不是見到他們三個跟奴才一般?難道自己的子孫們,將來也淪落成胡氏的一支?
“你去見那個周夫人,就說我不可能信她一個女人的話,我要見蘇侯爺!”
“哎,妾身知道了,”見丈夫終於點頭了,趙氏破涕爲笑,只要兩個女兒出頭了,別說兒子,就是在餘閣老府裡的大女兒,也沒有人敢再爲難她!
大理寺卿李府的花宴開的如火如荼,前來赴宴的姑娘們都不捨得放過這個在錦陽長公主跟前留下深刻印象的機會,一個個寫字賦詩畫畫撫琴,只求將來某天,錦陽長公主能無意中在皇后娘娘或者皇上跟前提上自己一提,那今天的辛苦就沒有白費。
李靜宜索然無味的看着興致勃勃的母親,不忍打擾她的興致,而她,則深深體會到了周嫣的辛苦,自己這才頭一次就受不了了,想想周嫣這些日子,時間全用在聽這些上了。
秦家幾位小姐因爲家裡已經早早放出消息資格不夠,無意叫女兒參選,因此都沒有下場一展才藝,三人都悠然的坐在李靜宜身邊,小聲評論着哪家小姐的琴音更清越些,哪家小姐的筆力更遒勁些。
三人加上個馬氏,說的是興致盎然,李靜宜側耳聽着,倒覺得比直接看人表演還有趣的多,漸漸的就聽住了,甚至還對自己三位表妹的獨到見解生出了自豪之情,心道果然是秦家的女兒,家學淵源,可見一斑。
李靜宜正聽着津津有味,就聽到“崩”的一聲,循音望去,就見翰林院掌院學士葛家的小姐正坐在琴臺旁,茫然的看着斷了弦的古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李靜宜含笑看着田畹芬領着兩個丫鬟抱了一架綠綺琴過去,親自爲葛小姐換了,又安撫了她兩句,款款下了琴臺。
葛小姐收斂心神,伸手再撫時,已經沒有了先時的輕靈悠揚,就聽秦薇娘小聲道,“葛小姐自幼苦練琴藝,技藝非凡不說,她的那架獨幽,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哪裡是田拿出來的這架綠綺能比的?還不如就此下去呢,”
葛小姐若是不接着彈下去,那就是失了風度,可是用一架完全不熟悉的琴將曲子彈完,只會給人琴技不佳的印象,馬氏搖頭嘆道,“這一次,葛家小姐彈不彈完,都是敗了。”
李靜宜沒想到馬氏看的如此通透,笑道,“想來弟妹也長於此道?”
東府宴客,於情於理都得往西府遞帖子,丁氏不耐煩跟這些公卿夫人們打交道,便派了小兒媳過來應景,幸而馬氏因李靜宜的緣故,認得秦家幾位小姐,纔沒有受到冷落,現在聽李靜宜問她,赧然笑道,“妾身家裡姊妹多,我們也都是跟着母親學過些皮毛,並不十分懂得,今天倒是真的飽了耳福了。”
李靜宜點點頭,“我看你挺喜歡這些的,閒了到府裡來,我尋架琴,再找幾本琴譜給你,沒事打發時光也好。”
真的?馬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確實對音律極有興趣,只是馬家並不富足,能請女先生教着讀書識字已經是不易了,其他的都是粗通罷了,便別說有餘力給她們置辦這些了,“妾身謝過縣主。”
馬氏沒有跟自己客氣,李靜宜心裡挺高興,“你喜歡就好,那些東西存在我這個不喜音律的庫裡蒙塵,還不如託於知己呢,”她見秦薇娘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笑道,“你可別跟我說你也沒有琴用,我是不信的。”
“琴我用,但是好琴誰會嫌多啊,”秦蓉娘見過李靜宜幾次之後,知道這位表姐內裡是個隨和好相處的,眨巴着大眼睛道,“還有琴譜,更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表姐幫馬姐姐尋的時候,也幫妹妹找一找唄?”
“你啊,真是,”秦薇娘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哪有這麼問人要東西的?小心回去娘罰你!
“我是問自己姐姐要,又不是管外人要,”秦蓉娘年紀最小,養的嬌憨,鼓着玉腮道,“表姐也說了,她不喜歡那些,留着寶貝在庫裡被冷落,還不如給我一觀呢,表姐,琴譜的話,借妹妹一觀便好,”大不了她抄了去就是了。
“改日你們幾個一起來,我叫玲心開了庫房,你們自己尋去,這樣可成?”除了字帖,其他的李靜宜都不過泛泛,“薇娘不是喜歡黑白之道麼?我那裡還有幾副好雲子,是以前娘娘賞下的,到時候你一道兒來,我拿給你用。”
田家人心裡藏着事,這次來的也格外的齊全,尤其是田畹芬的母親張氏和田超的母親李氏,都不顯山不露水的坐在離李靜宜不遠的地方,這時聽到李靜宜跟秦家幾姐妹的話,默默的交換了個眼神兒,她們一早就打聽過了,這個瑞和縣主是個手面兒大的,沒想到今天一見,果然如此,之前她是富貴鄉里長大的嬌女,不知道家計艱難,可經過珠洲一事,怎麼還這麼不上進?田畹芬的母親一臉同情的看着自己弟妹李氏,娶這麼個兒媳婦,這婆婆以後還得在兒媳婦手裡熬人了。
田超的母親李氏細算起來,跟安國侯府李家都是同枝,當初還是田氏見她爲人端淑乖巧,稟明瞭父母給弟弟定下的親事,但李氏這一支跟安國侯府也遠了,連李靜宜這個隔房侄女,說起來她都是頭一次見到。
親眼見了,這心裡的不滿意就多了,再嫁之身不說,手面兒散漫不說,單這種目中無人的氣勢,就叫人不能忍,怎麼說她都是李靜宜的長輩,可是剛纔田氏介紹的時候,李靜宜居然受了她的禮!
李氏正思忖着怎麼能委婉的提點李靜宜一二,就見嫂子張氏已經期期艾艾的湊到李靜宜身邊,指揮着身邊的小丫鬟道,“去,將縣主桌上的果子跟茶水換了,這天兒冷,茶略放放,就不能喝了。”
“勞太太費心了,這茶是才換的,剛剛好,”李靜宜擡眼看了一眼,一時沒有想起這是哪位。
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張氏有些氣悶,強笑道,“大姐府裡難得這麼熱門,我們這些孃家人過來了,自然要幫着招呼招呼,有什麼不周到的,還請縣主見諒。”
田氏的孃家人,在李家招待李家人,秦家三姐妹相視一笑,都轉頭看着張氏。
張氏被在座的幾位小姑娘看的有些尷尬,忙扭身去叫不遠處的李氏,“咱們剛纔不是還說過來跟縣主說說話兒的嘛,你們姑侄難得遇見,怎麼能連個招呼也不打?”
姑侄?李靜宜看着向她走過來的李氏,猛然想起這是田超的母親,好像也是她們李家的,“原來是田家太太,兩位太太有事?”
李氏沒想到李靜宜單獨見她時,這也麼擺架子,強笑道,“沒什麼事,只是多年不見,一轉眼靜娘已經長成大人了。”
“這位太太慎言,我家縣主的小字不是誰能可以叫的,”結香含笑如今已經是李靜宜的心腹,對田家意欲求娶李靜宜的事情心裡也有數,所以一來,就將這位李太太給記在心裡了,這個時候跑來跟自家縣主套近乎,分明就是不將瑞和縣主放在眼裡麼,怎麼,這就想擺婆婆架子麼?
“這位姑娘誤會了,我不只是田家的媳婦,還是李家姑娘,跟你們縣主,”李氏強壓心中的不悅笑着跟大家解釋她跟李靜宜的另一層關係。
“奴婢知道您是李氏女,即便是這樣,我家縣主的小字也不是太太可以隨口喊出口的,畢竟東府田夫人跟西府丁太太,都沒有這麼喊過我家縣主,”越是知道李氏跟田家的關係,結香越是寸步不讓。
“太太過來可是有話跟我說?”李靜宜對這些親戚不怎麼感冒,冷冷道。
李氏被結香頂的一口氣堵在喉間正找不到出口呢,聽李靜宜這麼問她,冷笑一聲道,“妾身哪裡有話敢跟縣主娘娘說,娘娘是貴女,妾身便是姓李,也是不敢跟縣主攀交情的,是妾身逾矩了。”
“來人,將親家太太送到大伯母那裡去散散鬱氣,”馬氏被李氏陡然發作嚇了一跳,轉眼四周,除了李靜宜,便是秦家幾位姑娘,難不成叫李靜宜開口攆人不成?
“你,”張氏也沒想到李靜宜身邊一個小媳婦子都敢叫人攆她們,眉毛一挑,就要質問馬氏是什麼來頭;
“親家太太可能不認得我,我是西府李家婦,縣主跟秦家小姐有晚輩在,太太們的席位在那邊呢,”馬氏生氣張氏跟李氏再吵鬧起來,將來不知情的,還以爲李靜宜多麼跋扈呢,揚聲道,“怎麼回事?還不快送兩位親家太太回她們席上?!”
田氏爲了這次宴飲也是花了極大功夫的,爲了防着各府小姐們有什麼閃失,府裡的下人是無處不在的,自然也都聽到了馬氏的吩咐,有知趣的更是看出了瑞和縣主的臉色不好,忙叫了同儕過來,將張氏跟李氏勸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