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人一起用膳,自然都默契的將“食不言”的規矩丟在一邊,肯定了雲皇后確實有提攜她們的想法,胡雪柔底氣足了,也漸漸放得開了,嘰嘰喳喳的跟雲後講着外頭的新聞,而有心機的胡雪晴,則在暗中觀察青楊翠柳的一舉一動,將她們服侍雲後的流程一一記在心裡。
在榮嵐卻難得的沉默了下去,因爲搞不懂雲後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這種感覺叫她恐慌。
等四人用罷午膳,榮嵐帶着兩個妹妹告退的時候,更叫她驚恐的事出現了:
她呆呆的看着青楊親手將兩支點翠青鸞釵插到胡雪晴跟胡雪柔的發間,就聽雲後笑道,“本宮聽說你很喜歡本宮賞的這支髮釵,雪晴雪柔是你的表妹,本宮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賞她們跟你一樣的。”
這點翠青鸞釵可是榮嵐的愛物,不是因爲它的價值,而是它背後代表的意思,而現在,她們姐妹竟然也一人得了一支,胡氏姐妹顧不得去看榮嵐的臉色,欣喜萬分的倒地跪謝。
……
馬車剛在胡宅門口停穩,榮嵐已經迫不及待的從車上跳了下來,因爲被皇后召見一次,胡雪柔一路上嘴就沒停過,榮嵐實在被胡雪柔的淺薄給折磨夠了,“不過是因着我的緣故叫你們進宮漲了回見識,用得着這麼得意麼?”
看着榮嵐氣沖沖的進了大門,胡雪晴才嗔了妹妹一眼,“你何苦氣她?”
“哼,此時不氣,該當何時?就憑一支青鸞釵,就真當自己是貴妃娘娘了?”胡雪柔愛惜的扶了扶自己頭上同樣的髮釵,“如今咱們姐妹也不戴上了?也一樣是皇后賜下的!”
“你啊,高興到現在可是夠了,我跟你說,咱們一天不進宮,事情就會有變數,”胡雪晴可不像胡雪柔,將事情想的那般簡單,“父親還沒有從江南迴來呢!”
看着攜手進來的兩個姐妹,趙氏還沒來得及細問經過呢,就見榮嵐身邊的荷風一臉爲難的進來,“怎麼了?可是嵐兒有什麼事?”
今天也是荷風跟着榮嵐進宮的,裡頭髮生的事她是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家主子爲什麼生氣,“舅太太見諒,我家小姐說了,眼看要過年了,她不好在府上討叨擾,想回大都督府過年去。”
這話兒怎麼說的?眼看要過年了,外甥女跑回自己家了?這不是要告訴全京城自己苛待了她麼?“不行,她一個女孩兒家家如何獨自在京城過年?我不許。”
荷風卻知道榮嵐是去意已決的,“我家小姐已經命人收拾行李了,小姐說了,等初三的時候,會過來給舅太太拜年的,至於如何過年,太太忘了,岸大爺還在京城呢,榮家也不算沒有別人。”
這是鐵了心要走了?趙氏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就聽胡雪晴道,“既然表姐執意要走,咱們苦留無益,倒不如母親時時派人過來探望就是了,”
她衝荷風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才靠近趙氏道,“表姐的心思咱們不好猜,但是表姐的功夫咱們是見過的,女兒覺得現在大家離的遠些,纔是上策。”
榮嵐的功夫?趙氏這纔想起來自己這個外甥女可不是看上去的那麼柔弱,她的鞭子趙氏也是見過的,她看着兩個女兒如花似玉的臉,點頭道,“你說的對,行了,我親自去送她,你們兩個麼?以後身邊不帶夠人,不要跟她照面兒。”
趙氏母女不放心榮嵐,榮嵐也同樣不放心這母女三個,她從宮裡出來就想清楚了,雲後是必然不肯放過她的,但若是在宮裡針對她,只會墮了她的賢名,那最好的作法就是借刀殺人了,而最便利的刀,可不就是趙氏母女了麼?
榮嵐現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聲,她可不想在馬上要進宮的時候,跟趙氏母女鬥個你死我活,才臨時決定帶着自己的人回侍郎第的榮宅去,起碼那邊都是她們榮家的人,她不必擔心被人算計了,日子也能過的鬆快一些。
一個真走,一個假留,趙氏跟榮嵐兩人虛情假意了一番之後,榮嵐離開了四條巷胡宅。
榮嵐搬回榮府居住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奈何她現在在京城也薄有名聲,這個消息還是很快的傳到跟她交好的各府了,因着要過年的原因,奉國將軍府凌夫人,延安侯府週四夫人,襄陽伯府範夫人,雖然沒有親自去榮府,但都派了心腹媽媽帶着禮物過去探望榮嵐,回來都說榮嵐氣色不錯,因着不想過年在親戚府中,才搬離的,大家這才無話。
而榮嵐留心打聽,發現四條巷並沒有將胡氏姐妹得了點翠青鸞釵的事廣而告之,榮嵐也才放下心來,暗道趙氏還算聰明,知道她們胡家將來還得靠她榮嵐,沒有將事情做絕了。
出嫁三年之後,李靜宜再一次陪在了父母身邊,同他們一起過年,安國侯李遠山對這樣的結果很高興,提前幾天便搬進了清和院,李靜宜帶着朱姑姑安嬤嬤準備過年事務的時候,他就出去訪友,待到女兒忙完,他便回府叫女兒陪着下棋聊天,彷彿又回到了父女兩人在船上時的悠然時光。
只是錦陽長公主看在眼裡,卻是急在心上,這麼些年過來,對於錦陽長公主來說,女兒除了姓李之外,跟安國侯沒多少關係,可是現在好了,女兒回來了,卻忽然成了個有爹的孩子,而且父女兩個感情還越來越好,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因此每當聽到朱姑姑說安國侯回來了,錦陽長公主必要絞盡腦汁想個藉口,將李靜宜留在鹹安院,她就不信李遠山還敢跑到鹹安院跟她搶人?
母親這些小心思李靜宜如何看不明白,但她只裝作知,也沒有告訴安國侯,只是每每錦陽長公主故意拖延她的時候,她就派人將李遠山也請到鹹安院來,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即便是兩夫妻之間並沒有多少交流,但李靜宜相信,時日久了,最歸是能叫他們的關係融洽一些。
李遠山倒是很快發現了女兒這點兒小心機,卻又不忍心拆穿她,只好無奈的每日回來,隨着歡聲去鹹安院聽妻子跟女兒閒話家常,然後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才告辭回自己在長公主府的清和院。
轉眼到了除夕夜,從李靜宜記事起,除夕祭祖錦陽長公主是從不出席的,但這次李靜宜是硬拉着錦陽長公主陪着她回的安國侯府,倒不是她一定叫錦陽長公主去給李家的祖先磕頭見禮,而是李靜宜想拖錦陽長公主出來走動走動,另外也在安國侯府露一露面,畢竟錦陽長公主也是安國侯府正經的女主人。
李家的祠堂就在安國侯府,五間青瓦粉牆的正堂,兩邊種着蒼松翠柏,李遠山看着身後的妻子女兒,心裡一嘆,“靜宜跟我進去。”
啊?這男子進祠堂獻爵、焚帛、奠酒,女人是不能跟着進去的,“父親,這於禮不合。”
按以前的例,李靜宜只等着一會兒進去在祖宗遺像前供奉祭品便可。
李遠山微微一笑,“我說可,便可。”
錦陽長公主還是下嫁李遠山那年,到過安國侯府的祠堂呢,此時站在青石甬道上心裡正唏噓呢,沒想到卻聽到李遠山叫女兒進祠堂,嚇了一跳,“這怎麼可以?你瘋了?”
李遠山淡淡一笑,“此事臣之前跟殿下提過的,臣想將靜宜定爲承祧嗣女,以後這安國侯府,就交給靜宜承繼。”
“不成,本宮不同意,您彆着急,”錦陽長公主一把攔住李靜宜,厲聲道,“你不許進去!”
“母親,父親也是爲我着想,”李靜宜沒想到李遠山真的要這麼做了,事前竟然一點意思都沒有跟她透露,但她只會感念李遠山的一片慈父之心,便是拒絕,也是想回去之後,跟李遠山慢慢談。
“什麼爲你想?!他根本沒有真正爲你想,”錦陽長公主這幾天憋了一肚子的氣正沒處發呢,拉了李靜宜扭身就走,“走,這裡咱們不呆也罷,跟母親回去!”
李靜宜拉住錦陽長公主,“母親別動氣,父親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您不同意,可以跟父親慢慢商量,”
她轉頭向李遠山道,“今年還是按以往的規矩來吧,若是真的變動,明年女兒再跟父親一同進去可好?再說您就算是想叫女兒承嗣,不也得通知族裡才顯鄭重麼?”
李遠山看着一臉堅決的錦陽長公主,還有可憐巴巴的女兒,他原本是準備快刀斬亂麻的,沒想到錦陽長公主這一關都不好過,“那好吧,我自己進去。”
等三人進了安國侯府的顯嶸院,錦陽長公主的氣還沒有消呢,她也不顧李靜宜在場,直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想叫本宮進宮參你麼?”
李遠山挑眉道,“殿下想參臣什麼?參臣要將安國侯府的一切留給親生女兒,而不是那個別有所圖的族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