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大總管雲天剛跑到大門口,就聽到雲馳發火,不由一陣兒牙疼,是誰說的明晃晃亂烘烘的看着煩的?
“是,爺說的是,掌燈,快掌燈!”
“你備上一份禮,明天送到長公主府去,賀郡主晉升,嗯,一會兒單子拿來我看看,”雲馳又一道命令扔出來。
雲天愕然的擡起頭,正對上主子沒有表情的臉,忙垂頭應了,他跟着雲馳緊走幾步,期期艾艾的道,“這事兒要不小的叫上青艾姑娘一起參詳參詳?”
雲馳回京之後,得封恩義侯,可是雲家除了他只外,另一個遠在深宮,這侯府七八年兒都沒有主事的女主人,雲馳又不管這些雜事,便將自己自小一處長大的小廝提上來做了恩義侯府的總管事。
雲天兒是衛國公府家生子,雖然當年不是照着管事來培養的,但該聽的該見的都有知道些,左右府裡多少年沒個婚喪嫁娶,別府麼,他照着規矩準備就行了,可這賀瑞和郡主晉封……
雲天兒從跟着雲馳回來的親衛們那裡多少也知道自己主子這趟出去,跟安國侯父女結下了交情,那這郡主晉封,他就不能泛泛的準備些不出大錯的賀禮了,可錦陽長公主府又是兩個女人當家,這就爲難了沒有娶媳婦的雲天了。
聽雲天提起青艾,雲馳腳步一頓,“等一會兒叫她把禮單給我送過來。”
青艾再次檢視了一遍手中長長的燙金單子,心裡忖度,便是每年往宮中送的節禮,也沒有這一份這麼盡心了。
這份禮單未來的主人青艾見過一次,去年見到的時候,青艾是有些失望的。
瑞和縣主在珠洲的遭遇跟之後的反擊,青艾也聽府裡的婆子們八卦過幾回,想着定然是個囂張潑辣的女人,不然也不會被夫家那麼對待,更不會再被害之後,做出那麼的報復之舉。
可等到她親眼看到的時候,青艾才發現傳聞裡的瑞和縣主竟然是個其貌不揚安靜隨和的女人,這反而叫她對她更留心了,尤其是,這位縣主娘娘竟然跟自家主子在琉璃亭裡單獨說了半天的話!
青艾將手中的禮單放下,走到穿衣鏡前,仔細理了理身上的寶藍色雜銀線葡萄紋長襖,從妝匣裡挑了一枝梅花銀簪插在髮髻上,從匣子裡取出一對羊脂玉鐲小心的套在腕上,想了想,又從抽屜裡取出一個裝了梅花瓣的荷包塞到長襖裡。
等一切收拾妥帖了,她看着鏡中自己略顯平淡的容顏,暗暗給自己打氣。
青艾一直留在雲馳身邊的用意,雲馳是很清楚的,只是他一直視而不見,今天她終於等到了,這還是頭一回雲馳在大晚上,叫她到他的書房裡。
青艾年紀已經不小了,不能再這麼不尷不尬的在恩義侯府呆下去,雲馳即便是現在無意娶妻,將來終有一天要成家的,難不成她在耗盡青春之後,留在侯府當個管事嬤嬤?
“東西都挑好了?”雲馳看到青艾進來,放下手中的公文。
“奴婢不太懂該備些什麼,雲管家列了個單子,奴婢按着女子的喜好,略改了改,”看着端坐在書案後的雲馳,青艾臉一紅,先將手中端着的蔘湯放在雲馳面前,“夜深了,侯爺若是要熬夜的話,就喝點蔘湯提提神吧。”
想到自己叫青艾進來的用意,雲馳忽然有些煩躁,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當時怎麼就昏了頭,下了那樣的命令,“我知道了,東西都放在這兒,你回去吧。”
啊?叫自己回去?青艾愕然的擡起頭。
雲天兒過來告訴她侯爺叫她晚上拿着禮單到書房時那神情難道是自己理解錯了?
“侯爺?要不您先過目,奴婢在兒候着,若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奴婢也好記下來,明天早上叫大管家再改,”青艾鼓足勇氣上前一步,伸手打開雲馳面前的禮單,卻沒有將手收回。
雲馳的目光落在青艾擺在自己面手的雙手上,那雙手膚若凝脂,修剪的整整齊齊的甲泛着淡淡的粉色,配上羊脂玉鐲,竟有些叫人分不出哪是手哪是玉。
見雲馳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青艾心裡一喜,青艾的娘是先衛國公夫人房裡的丫鬟,後來被國公夫人放出去嫁了人,青艾的爹過世的早,國公夫人看她們母女可憐,便又叫人將她們接進府裡,尋了差使給她娘做。
衛國公府獲罪,青艾母女因不再是奴藉,並沒有被髮賣,可是忠心的青艾娘卻帶着她硬着跟着衛國公夫人流放西北。
後來衛國公夫人死了,青艾娘也死了,青艾在西北那凍死人的地方也差點兒沒有熬過去,幸而雲馳從京城派人將她接了過來。
再回京城,青艾便成了恩義侯府的管事大丫鬟,因着母親於雲家有恩,雲馳也從不將她當做下人使喚,甚至還請了女先生教她讀書認字,青艾也曾想過像那些戲文話本兒裡寫的那樣,書生落難小姐相救,兩人最終做了患難夫妻,可是在被雲皇后召見過一次之後,青艾便知道,她那些只是自己的意思一廂情願罷了。
在雲皇后說給她一個體面的身份,一份豐厚的嫁妝,爲她挑一個好人家嫁了的時候,青艾拒絕了,什麼樣的人家能比得了恩義侯府?什麼樣的男人能及得上雲馳?她跪在雲皇后腳下說的斬釘截鐵,哪怕是爲奴爲婢,她也要守在侯爺身邊。
青艾記得雲皇后什麼也沒說,那個叫青楊的大宮女便過來領着她出去了,甚至連賞賜都沒有一件。
在坤德宮門前,青楊說她太傻了,而青艾卻覺得,青楊是嫉妒自己沒有這樣的好福氣跟好機遇。
可是這恩義侯府的大丫鬟她一做就是八年,卻只是大丫鬟,直到今天,青艾努力叫自己不要害怕,也不要害羞,雲馳終於被自己捂熱了,只要今天一過,她想要的,就都得到了。
“侯爺,”青艾緩緩擡起手,撫上雲馳的臉,“您這陣兒太累了,不如今天早些休息吧,至於這禮單,明天早上再看也不遲。”
一隻冰冷的手撫到自己臉上,指間恍惚還帶着淡淡的梅香,雲馳腦子裡忽然想到李靜宜,周世青說過李靜宜剛落了胎又在江水裡久泡,身上的寒氣太傷,得花好幾年功夫才能真正調理好。
剛纔自己好像還抱了她一下,她身上的香味兒是什麼來着?雲馳有些想不起來,好像那一下來的太突然了,自己也只是順手而爲,若是還有下次……
雲馳揉揉眉頭不叫自己亂想,而青艾已經繞過書案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扶了他的肩道,“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
“啊,侯爺,”青艾沒想到雲馳會直接將她抱在懷裡,忍不住又羞又喜,聲音也忍不住發顫,“爺,您別……”
不是這樣的!
雲馳雙臂用力將懷裡的青艾又緊了緊,卻發現根本沒有當時的感覺,他懊惱的一把將青艾推開,“你出去!”
“侯爺,應初!”青艾還沒來得及將頭靠在雲馳肩上,就被他狠狠推開了,而這一推,也將她滿腔的柔情蜜意推了個乾淨。
“出去!”雲馳已經清醒的肯定她不是她,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就可以給他那個感覺,他煩躁的擺擺手,“出去!”
青艾等了八年,纔等到今天這個機會,若是就這麼聽話的出去,她可再沒有八年的青春可以這麼耗着了,青艾將心一橫,曲膝跪在雲馳的腳邊,將上半身完全貼在雲馳的腿上,“奴婢是爺的人,爺想做什麼奴婢都是願意的,其實奴婢的娘活着的時候,也是希望奴婢以後在爺身邊服侍的,”
青艾的手順着雲馳的腿緩緩向上,攀上他的腰帶,“奴婢什麼都不求,只求能留在爺的身邊,爺高興了,青艾便是死也開心的。”
腰帶上的手依然細膩柔白,可是雲馳卻只是一陣厭惡,他霍然起身,“芸姑姑是怎麼安排的我不管,你給我出去!”
說罷甩開青艾,徑直出了書房!
等到第二天,恩義侯府大管事雲天兒才知道雲馳竟然一個人在琉璃亭裡坐了一夜,嚇的臉都青了,他臉都沒洗跑到千樹園,正看到雲馳抱着一大捆梅花從園子裡出來,“侯爺,您這是?”
“昨天的禮單我已經看過了,將東西準備好,”雲馳將手裡的枝枝椏椏的梅枝全都放到雲天兒手裡,“將這些也收好,嗯,我記得庫裡有一對兒江南送來的大插瓶,也裝上,都送到長公主府去,”
這賀禮還帶送花兒的?這可是“黴”花兒啊,這大好的日子裡往人家府上送這個?雲天兒還想問問雲馳爲什麼好端端的在琉璃亭裡坐了一夜,可是他抱着比他腰還粗的梅枝,腿又不及雲馳長,一晃眼兒人家早就走沒影兒了。
“雲管家,雲管家,”雲天兒還沒有顧得上叫人過來幫忙,就見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跑過來,“咱們青艾姑娘病了,麻煩管家派人請個大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