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榮嵐帶着胡氏姐妹進來,錢媽媽完全明白爲什麼自家世子爺那麼堅定了,這位榮大小姐可不是尋常可見的美人,她隨着自家夫人出入各府,京城的閨秀幾乎見遍,能比這位姑娘容貌更出衆,氣度更雍容的,還真是沒見過。
“奴婢見過榮小姐,見過胡四小姐,五小姐,”錢媽媽原本藏着的一點兒不敬之心,在見到榮嵐之後,蕩然無存了,就憑榮大小姐的容貌,便不是水師大都督的女兒,也妥妥的嫁進襄陽伯府了。
“媽媽多禮了,快坐吧,”榮嵐微微一笑,在趙氏下首坐了下來,“不知襄陽伯夫人派媽媽過來,可有什麼事?”
榮嵐裝不知道,錢媽媽只得又將剛纔賠禮的話說了一遍,再次代襄陽伯夫人請榮嵐到府上做客,榮嵐靜靜聽完,笑道,“夫人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既是一場誤會,大家說開便好了,至於禮物賠禮什麼的,就不必了。”
聽榮嵐不肯往襄陽伯府去,胡雪晴登時睜大了眼睛,她剛想開口,就被姐姐悄悄摁住了,就聽錢媽媽笑道,“大小姐,我家夫人說了,我家伯爺跟大都督也是認識的,這次大小姐進京,她做爲長輩,哪有不接您過府坐坐的道理?”
襄陽伯是隨着隆武帝起家的新貴,榮嵐沒想到說話辦事居然還挺“任性”,這一個舊識搬出來,便是人家不請,自己也得過府請個安纔對了,“既然夫人這麼說了,那改日榮嵐定當登門拜訪。”
目的達到,錢媽媽長吁一口氣,想到府裡還等消息的世子爺,也不多留,笑眯眯的起身告辭。
趙氏這個時候已經咂摸出了些滋味,索性也收起了之前的殷勤,只吩咐了身邊的嬤嬤小心的送了錢媽媽出去。
“沒想到羅世子居然還過來給咱們賠禮,我就說嘛,那位公子儀表不凡,怎麼會是那種輕薄之人?分明就是他身邊那兩個女人挑唆的,”錢媽媽一走,胡雪晴就開始喋喋不休,“仗着是世子的表妹,就目中無人。”
“那兩位小姐是範家的女兒,範家是山西大族,也就是襄陽伯夫人的孃家,如今範大人還任着陝西布政使,前朝的範閣老,就是出自這個山西範氏!”
胡雪柔姐妹已經聽暈了,布政使司她們知道的,那可是一方大吏,還出了閣老?
“那範夫人還如此對待咱們?”胡雪柔想不明白了,“明明是姐姐打了羅世子……”
這些貴夫人們的城府哪裡是胡雪柔之輩能理解的?榮嵐懶得跟她們解釋,她從桌上拿起帖子看了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咱們走一趟只當是散心了。”
榮嵐不相信襄陽伯夫人沒有聽說珠洲的事,居然還給自己下帖子,那她真的要過去看一看了。
能往襄陽伯府去?胡氏姐妹不約而同的露出笑臉,胡雪晴一把拉了趙氏,“娘,我們得重新裁衣裳才行,那裡可是伯府!”
趙氏好歹也是奉國將軍府出來的,更沉得住氣些,“做什麼做?你們的衣裳都是京城之後才做的,昨個兒才送過來,倒是首飾得好好挑挑。”
田氏帶着兩個兒媳在錦陽長公主府門前下車,就看到丁氏正提裙往側門裡進,不由冷笑一聲,“這人還真是……”
顧氏上前扶住婆婆,小聲笑道,“三嬸兒也就配和母親爭這些小節了,”
這話聽着舒服,田氏淡淡一笑,“既這樣,由着她們先進去吧,我老了,腿腳不如人家也是正常。”
田氏乘着小轎一路往鹹安院去,發現整個長公主府的氛圍都不一樣了,之前她每次來,心裡都在感嘆,這沒有母親教導,錦陽長公主再尊貴又如何?連理家都不擅長,長公主府成百的下人,卻隨意走動,連個規矩都沒有了。
可是今天,四下裡靜悄悄的,便是有僕婦經過,看到她們的轎子,都會閃避到一旁,垂手等她們先行,個個低眉順眼,完全沒有了以前長公主府豪奴的不可一世。
看到這些,田氏心裡的憂慮加深了,她不怕錦陽長公主糊塗,也不怕李靜宜跋扈,怕的就是這種精明跟有手腕。
丁氏比田氏先到一步,但沒有着急先進鹹安院,而是在院門處等着田氏落轎,過來給她見禮之後,才笑道,“看這巧的,我這人輕易不愛出門兒,沒想到一出門兒就跟嫂子您湊到一起了,可見咱們惦記縣主的心,都是一樣的。”
誰跟你一樣?段氏對西府是一萬個看不上的,掩口笑道,“我們惦記縣主的心,可是比不得三嬸子,母親惦念殿下一人守着偌大個長公主府,便時常帶着妾身幾個過來陪殿下說話,三嬸兒可是輕易不上長公主府來的。”
段氏看着跟在丁氏身邊的李普跟李常兩個,冷笑道,“喲,連普哥兒跟常哥兒都帶來了?真是難得啊!”
丁氏撫了撫李普的小腦袋,“有什麼難得的?你們不也帶着燦哥兒跟嫺姐兒麼?我們不像東府,成天往長公主府裡跟,熟門熟路的,我啊,難得過來給殿下請個安,自然要將這兩個孩子也帶上,叫他們知道自己還有個姑姑呢!”
東西兩府人丁興旺,但都沒有女孩兒,算起來李靜宜其實是留在京城這幾房裡,這一輩唯一一個女兒。
丁氏是故意帶着兩個孫子來給東府添堵的,她不執着什麼安國侯府承重孫,也不能叫東府趁意對不對?
“理當如此,”田氏圓臉上滿是和善的笑意,她將嫺姐牽到身邊,“便是他們兄弟之間,也應該常來常往纔是,畢竟兄弟齊心,纔是興家之相。”
常來常往?叫你們擺譜看不起我們西府官小麼?丁氏知道自己說什麼,田氏都會有大道理等着她,只冷哼一聲,“咱們也別在門外站了啦,嫂子您先請。”
田氏微微一笑,衝丁氏點點頭,牽着嫺姐率先進了鹹安院。
李靜宜聽到外頭稟報東西兩府的人到了,早早便等在廊下,她遠遠看到田氏她們迤邐而入。
快三年了,田氏居然一點兒都沒顯老,再看她身後的三嬸兒丁氏,一身薑黃色蜀錦褙子,下配了蔥綠八幅裙,明豔俏麗竟比田氏身邊的大兒媳顧氏看着還年輕一些,李靜宜抿嘴一笑,下了臺階,“大伯母好,三嬸兒好,母親等你們半天了呢。”
“哎喲,我可當不得縣主的禮,”丁氏不等李靜宜福下身去,便搶上一步一把將她給扶住了,“若論起來,我們還得給縣主娘娘見禮呢!”
李靜宜身上可是有瑞和縣主的爵位,這兒品級最高的田氏,也不過是五品的誥命,“弟妹說的沒錯,我們當不得靜孃的禮。”
“我就說嘛,”丁氏親切的挽了李靜宜的胳膊,“你大伯母可是最重規矩的一個人,你這要是拜下去,她豈不是該爲難了?你出去了幾年可能不知道,你大伯母啊,便是你長公主殿下再說,還是會依着規矩給殿下行禮的,她說啦,什麼都沒有君臣大義更重要!”
好吧,李靜宜覺得她聽懂了丁氏話裡的意思了,“三嬸兒說的是,我記得大伯父也是端方守禮的君子,”
“是啊,不然你大伯父怎麼能一路做到大理寺卿呢?大理寺是什麼地界兒?”丁氏撫掌道,“不過我就跟你大伯母不一樣了,我可不是不認國法啊,但我覺得吧,這國法不外乎人情,咱們一家人在一起,應該是怎麼親香怎麼來,將來靜娘得了空兒,只管往三嬸兒那邊去住上幾日,管保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田氏不願意再聽丁氏嘰咕,也不跟李靜宜搭話了,快步進了鹹安堂,“臣妾見過長公主殿下,”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大嫂快上坐,”錦陽長公主今日極高興,她看着瞬間被站滿的正堂,笑道,“你們也一樣,都坐吧,咱們一家子難得聚這麼齊,好熱鬧!”
李靜宜覺得母親真的挺奇怪的,跟父親形同陌路,卻跟夫家的隔房妯娌挺親近的。
有田氏做榜樣,顧氏跟段氏哪兒會說坐就坐,恭恭敬敬給錦陽長公主行了禮,又轉身過來給李靜宜見禮,“妾身見過瑞和縣主,”
“你這兩個媳婦啊,跟你真是一模一樣,靜娘小孩子家家的,怎麼能受嫂子們的禮,”錦陽長公主看着側身避過的女兒,在上首笑道。
“臣妾見過長公主殿下,殿下安泰,”丁氏等東府的人都行完了禮,帶着兩個兒媳上前給錦陽長公主見禮,不過她的嘴可是一點兒也閒不住,“剛纔臣妾跟縣主在外頭還說呢,她大伯母最是知禮守禮不過的,臣妾看,今天若不是殿下攔着,只怕大嫂還要給縣主行禮呢!”
丁氏這是在將自己這位大嫂的軍呢,李靜宜抿嘴一笑,可見這東西兩府的嫌隙不是一天兩天了,“三嬸兒快別開玩笑了,大伯母怎麼說也是靜宜的長輩,咱們都是自己人,不必講那些外頭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