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昭儀難得被程飛瓊請出來,乍見她瘦了這麼多,原先譏諷她的心也淡了幾分,見她一直淡淡的,無精打彩的,忍不住開導起她來。
“你啊,在這兒坐死也沒有用,倒不如想開一些,想讀書讀書,想寫字寫字,都不想幹呢,就撫上一曲,或者去暢音樓叫上一班歌舞賞一賞,日子還有什麼不能打發的?”
程飛瓊點點頭,“姐姐說的我都懂,這宮裡的時日真想打發,也不併難,咱們以前在家裡,日子可不也是這麼過的?只是,”
程飛瓊拿帕子壓下眼角的淚意,“我只是替皇上有些不值罷了。”
梅昭儀訝然的看着一臉蕭瑟的程飛瓊,“難道你對皇上?”她根本不相信好不好?
程飛瓊赧然的將頭轉到一邊,“以前皇上常在這裡聽我撫琴,每當皇上誇讚我的進時候,我都很慶幸,當初母親爲了請了明師。”
“你還是想開一些吧,皇上有多寵愛咱們的秦妃娘娘你也是看在眼裡的,”梅昭儀意味深長道,“她可是秦氏女,”比你更像秦太嬪。
“我對她只有羨慕,沒有嫉妒,”程飛瓊垂下頭,“我也聽說了她對皇上態度向來不好,心裡難受罷了。”
沒準兒皇上就吃這一套呢,梅昭儀入宮,不過是家族所需,她入宮之後也不怎麼得寵,對隆武帝自然也沒有多少感情可言,“你啊,再這樣下去,可就不像你了。”
“你也知道的啊,那個秦薈娘心裡想嫁的是恩義侯,她爲什麼病了?還不是因爲瑞和郡主告訴她,恩義侯根本無意與秦家結親?!”程飛瓊設計了這麼久,就是爲了在隆武帝跟前說上這麼一句。
梅昭儀嚇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亭了裡服侍的宮女,“你想死啊,什麼話都敢亂說?!”
“我又沒有撒謊,有什麼不敢亂說的?大家都是女人,你看看她平時那個臉色,何嘗高興過?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真不清楚?從秦家接到聖旨之後,她的病就更重了,咱們雖然不是像她那樣被皇上下聖旨禮聘入宮,但當年宮使也是去府裡宣過旨的,你接到入宮消息之後是什麼心情?會不會一病不起?”
程飛瓊的聲音一點兒也不小,她已經收到宮人的提醒,隆武帝應該就在附近。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還提它幹嘛?難道你還準備跟皇上說不成?”梅昭儀覺得不能再跟程飛瓊說下去了,她站起身,“你別忘了,自己進宮是做什麼來了?!”
程飛瓊輕嘆一聲,“我不知道梅姐姐家裡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我不是,”她掩面泣道,“我是因爲皇上才進宮的,只爲了皇上!”
梅昭儀目瞪口呆的看着痛不欲生的程飛瓊,程家一直把這個嫡長女藏的嚴實,輕易不示於人,但她跟程飛瓊卻是自小就認識的,怎麼不會知道這位遠親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可這會兒,“你,你說真的?”
這比程飛瓊說想當皇后,還叫她吃驚。
程飛瓊擡起頭,語氣堅定無比,“是,自七年前我隨着母親進宮給娘娘請安,偶遇皇上,我心裡便只能放下皇上了,”
她悽然一笑,“若是秦薈娘如我一般,那皇上如何寵愛她,我都感激她,畢竟皇上政務那麼忙,來後宮就是爲了開心的,她能叫皇上開心,我就謝謝她,可現在分明不是!她心裡想着恩義侯,她騙皇上,我怎麼會不恨她?!”
梅昭儀張張嘴,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勸程飛瓊了,半天才道,“你好自爲之吧,你別忘了,現在連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鋒芒,你要是對她做什麼,將來吃虧的只是自己,秦家,”
梅昭儀頓了頓,“聽說秦家二老爺要調回京城了,有秦妃娘娘在,他將來也必會大用的。”
梅昭儀見程飛瓊不吭聲了,又悉心給她分析,她不是不希望程嬪跟秦妃對上,但是梅家如今跟程家已經結盟,程嬪在宮裡又比她得寵,若是她倒了,對兩家沒有什麼好處。
“餘家作惡多端,也虧得皇上仁厚,才容了他這麼些年,叫我看,餘家皇上必不會再留着他了,只怕就在程大人跟李大人之間選擇了,你若還有孝心,就不要在這個時候生事!而且這宮裡,還有皇后娘娘呢!”
程飛瓊嘆了口氣,“你放心,我只是心裡太難受了,纔跟你說這些,我什麼也不會對她做的,畢竟,”
程飛瓊將頭偏向隆武帝所站之處,目光中滿是落寞,“她是皇上最心愛的女人,爲了皇上,我也不會做什麼。”
……
隆武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御書房,已經挑好珠簾的樸全兒訝然的看着木呆呆的隆武帝,想出聲給他請安,又怕將人嚇着了,只得擺手叫跟着隆武帝出去的小太監在外頭候着,自己默默的跟着隆武帝進了御書房,見他頹然的坐在龍椅上,忙小心翼翼的將一直溫着的茶壺裡兌了些涼水,纔敢給隆武帝倒了一盞,放在他手邊,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出御書房,樸全兒就將自己的徒弟叫過來。
樸全兒的徒弟叫李順兒,若不是絕頂聰明也走不到樸全兒身邊,他連忙將自己聽到的一切備細跟樸全兒說了,哭道,“師傅,徒弟聽着不對,就叫他們幾個都退到一旁了,可是徒弟,徒弟,”
是活不成了!
樸全兒倒吸一口涼氣!他看着一臉視死如歸的小徒弟,也挺心疼這孩子的,“就你一個人兒聽見了?”知道有些事不該聽,就叫旁人散開,這孩子仁義啊!
李順重重的點點頭,“皇上身邊不能沒人服侍……”
“咱家知道了,當時流觴亭裡除了程梅兩位娘娘,還有誰在?”樸全兒沉聲問。
李順登時來了精神,抹了一把眼淚,“還有別的服侍人,程嬪跟梅昭儀身邊都留着人呢!”
這個程嬪還真是膽大,這種事都敢當着人說,不過也好,倒是救了自己小徒弟一命,“沒事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就當沒有今兒這事兒!”
自己師傅說了,李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他點點頭,乖巧的退了下去。
樸全兒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御書房,他不是真正的男人,但以己度人,隆武帝這會兒恐怕殺了秦妃跟雲馳的心都有了!
直到聽見殿裡叫進,樸全兒才縮着腦袋進去,直接跪在隆武帝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隆武帝揉着額角,疑惑的看着腳邊的樸全兒。
“你都知道了,”
這不是在問自己,樸全兒垂着頭,眼淚噗噗嗒嗒的落下來,“皇上,奴婢心疼皇上!”
也就陪着他長大的樸全兒,纔會說出這種話來,隆武帝輕輕一笑,“起來吧,朕沒事,朕即便富有天下,也不可能掌控人心,朕想得開,”
他想得開,卻咽不下這口氣,雲馳看不上的女人,自己卻如珠如寶,“走吧,去皇后宮裡。”
程嬪聽說隆武帝去了坤德宮,滿意的掩面而笑,這一次,她也算是一箭三雕,秦薈娘心有所屬,無論哪個皇帝也受不了。
梅昭儀當着她的面說什麼家族之類的話,分明是在告訴隆武帝,她根本無心於他,進宮只是爲了家族利益。
現在,他真的去了坤德宮,程嬪可不相信皇帝過去是因爲看透了秦薈孃的真面目,跑到雲後那裡求安慰去了,只怕秦薈娘心儀雲馳這件事,永遠都是隆武帝心裡的一根刺,
雲後沒想到皇帝會忽然到她的坤德宮來?
自從秦薈娘進宮,就算是初一十五,隆武實也頂多過來轉上一圈兒,回身寧願自己住在乾清宮,也不肯在坤德宮留宿了,外頭都以爲是秦薈娘奪了她的寵愛,雲後自己心裡清楚,隆武帝還在爲那天猗蘭殿的事跟自己記着仇呢!
“臣妾見過皇上,”雲後強壓心中的激動之情,不叫自己失太,姍姍曲下膝蓋給隆武帝見禮。
“平身吧,”隆武帝看了一眼短短一月便瘦了許多的雲生,“坐吧,朕有話問你。”
雲後跟隆武帝結髮多年,對他所知頗深,哪裡看不出他是藏着心事的?心裡不由忐忑起來,“不知皇上想問何事?”
問她什麼?隆武帝眸光幽深,“朕聽說你最初看中了薈娘,想叫她當你弟媳婦?”
“啊?”雲後詫異的擡起頭,心裡大恨,這種事到底是誰透給趙瑜的?
“皇上也知道,前陣子臣妾爲應初的婚事着實頭疼了一番,秦妃麼?臣妾倒也喜歡,只是秦家似乎並沒有跟雲家聯姻的打算,而且臣妾當時更喜歡的就是楊嬪跟虞小姐,皇上也是知道的,”承認了,害的不止是秦薈娘,還有自己跟雲馳。
見隆武帝不說話,雲後皺眉道,“不知道皇上從哪裡聽來的閒言?當初臣妾可是召見了十幾位姑娘呢!”
隆武帝自負已經完全掌握了雲後的心思,他一眼不眨的盯着雲後的神色,“可是朕卻聽說是靜娘跟秦家打了招呼,秦家才拒了你?可有此事?靜娘爲什麼要跟秦家打這樣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