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比雲後還要年輕幾歲,正是一個女人最美的時候,因此她嘴裡那些老氣橫秋的話,在青楊耳裡,更像是諷刺,也更叫她倒胃口,“老夫人客氣了,您也說了,兩位餘小姐失禮是她們的母親太過嬌慣之故,這與老夫人您有什麼關係呢?至於您說娘娘不願見您的話,那可是誤會我們娘娘了,”青楊抿嘴一笑,“先頭的賀老夫人,因爲身體不好,一直在府裡頤養天年的,出門應酬都是大夫人來做的,”
青楊瞟了一眼一旁坐的餘大夫人,“老夫人想出門走動走動,幾位夫人做人媳婦的,禮該陪着纔是。”
餘家幾位夫人快被這位繼婆婆給氣死了,她們不明白這位一向不怎麼露面的杜氏今天是怎麼了,忽然出來不說,還跟雲後身邊的姑姑說些有的沒的,可是青楊的話下來了,她們心裡吐血,也得點頭稱是。
可一想到叫她們陪着跟自己兒媳大小差不多的婆婆出門,每個人的臉都是青的。
青楊將衆人的臉色看在眼裡,心裡暗笑,這杜氏太沒腦子,真以爲餘閣老永遠不死還是皇上會寵愛她一輩子?
等將來失去了依靠,落到這羣厭極了她的兒媳手裡,她冷冷一笑,這些貴婦人們整人的手段,她可是清楚得很。
等餘大夫人將青楊送走了,忍不住回到杜氏的院子裡,“老夫人想出去走走,咱們是不會也不敢攔着的,但青楊是娘娘身邊得用的人,便是爲了家裡的幾位姑娘,您也不該在她面前夾槍帶棒。”
餘家的姑娘那可是都有大用的,叫一個下賤的女人敗壞了名聲,那損失可就大了。
杜氏的事餘大夫人多少從丈夫那裡也有些隱晦的耳聞,當然,餘家老大暗示她這些,也是怕她心裡瞧不上這第二位繼母,對她有所輕慢,但知道了這個之後,餘大夫人連原本那僅有的一絲敬重也蕩然無存了,誰會尊敬一個出牆的女人?
因此杜氏這次在雲後身邊姑姑跟前如此無禮,叫餘大夫人無法坐視,言辭間便多了份不愉。
杜氏看了自己這個老大媳婦一眼,她知道餘大夫人的心病,如果她們兩個出去了,只怕大家會將兒媳當成婆婆,可那又能怎麼樣呢?誰叫自己嫁的是爹呢?任你出身再高貴,也得向自己低頭,“我說錯什麼了?我怎麼一點兒也沒有覺出來?你在宮裡要是將人看緊了,哪裡會鬧出那樣的笑話來?說起來她們兩個可都是京城中第一等的閨秀,不像我這個窮人家的閨女,從小沒人教,見識少。”
這是在說自己餘七餘八還不如她這個窮秀才的女兒?餘大夫人強忍怒氣,卻聽杜氏又道,“不過啊,你入餘家門兒比我還早了幾十年呢,這大家子的規矩肯定是比我通曉,以後啊,咱們出去的時候,你可得多多提點提點我,不然的話,”
杜氏回身幽幽的看着餘大夫人,細滑的沒有一絲皺紋的面上全是冷笑,“大家都知道我的出身,將來笑話的只會是餘家!”
“老夫人,您這是何必呢?”等餘大夫人氣咻咻的走了,櫻桃小聲勸杜氏,自她服侍這位老夫人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發作掌家夫人呢,“您小心大夫人回去……”
“回去怎麼樣?跟她男人告我這個繼母?還是跑閣老跟前訴一訴委屈?”杜氏不以爲然的一笑,餘大夫人入門不但比她,比先前的賀夫人還要早,便是賀夫人在時,也很少在她跟前擺婆婆的架子,日子久了,這府裡真就是她一家獨大了。
原本杜氏也不願意跟餘大夫人結仇,只是她正在拼命擺脫隆武帝,等徹底脫離了隆武帝,只怕餘家人是不會留下她這麼個恥辱在的,杜氏脣邊只噙着一抹冷笑,想用完就扔,沒門兒!
……
青楊將梅家朱家依次走了一遍,才悠悠的往虞家而來,她在宮中浸淫多年,一雙眼睛看人極準,這虞家美仁小姐看到雲後跟雲馳時眼中的熱切,是瞞不過她的。
虞美仁完全沒想到宮中會送賞賜於她,昨天秦家得賞之後,她整顆心都灰了,以爲真像傳言那樣,雲馳看中的秦家四小姐,而她,至今連單獨見雲馳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找到呢!
“臣妾,”
“臣女,”
“謝娘娘賞賜,”
青楊走過的幾家府邸,不得不說虞氏母女謝恩的態度是最虔誠的,這也叫青楊越發篤定了心中的猜想,“金夫人,虞小姐快起來吧,”
青楊扶起虞美仁,反覆上下端詳了半天,纔將人送回到金夫人身邊,“怪道人家都說虞家藏着位絕世美人兒呢,那天一眼,真的是將人的眼都晃光了,連娘娘都悄悄的跟我說,虞小姐的容貌常人不能及,尤其是還吹的一管好簫,真真是才貌雙全,叫人一見難忘。”
“娘娘真的是這麼說的?”虞美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面色緋紅的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青楊噗嗤一笑,“當然是這麼說的,難不成我是特地跑來騙小姐的?”
她打開那隻紫檀雕合歡花紋的匣子,“小姐看看,這套頭面可是娘娘特意吩咐賜給你的,娘娘說也只有你的容色,配得上這套紅寶了,”
她拿出裡頭一支紅寶側鳳垂珠釵爲虞美仁插在發間,向一旁的金夫人道,“我瞧着這套頭面再配虞小姐不過了,夫人說是不是?”
虞美仁發間的釵頭鳳嘴中綴着一串紅寶石,鮮紅的色澤跟女兒如花的容顏相映成輝,真是膚似雪,脣如朱,眸勝水,金夫人彷彿看到女兒一身侯夫人服飾立於自己眼前,眼眶一紅,連連點頭道,“配,好看極了!”
青楊又跟金夫人母女說一幾句閒話,便要告辭離開,“沒想到今天居然跟夫人和虞小姐這麼投契,要不是我還得往寧遠侯府走一趟,我都想在府上多留一會兒了。”
寧遠侯府?虞美仁眸光一閃,伸手扶了青楊,“我送姑姑出去,”
“不瞞姑姑,寧遠侯府的楊姐姐與我在宮裡一見如故,她人是極好的,昨天她還過來跟我說話呢,”虞美仁陪着青楊往外走,含笑道。
青楊看了虞美仁一眼,見她眼中滿是關切,笑道,“這還真是人以羣分,楊小姐民是極喜歡的,說不愧是將門虎女,一看就跟那些弱質纖纖的千金小姐們不一樣,”
青楊體貼的拍了拍虞美仁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我那天一見你,就挺喜歡你的,你說句實話吧,比起,”她往秦侍郎府方向指了指,“娘娘更喜歡你跟楊小姐,只不過……”
虞美仁真聽到關鍵處,卻見青楊不肯往下說了,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人一急,眼眶就紅了,囁嚅道,“姑姑就會逗人家。”
“你呀,真是個呆子!這婚姻之事雖然要由長輩所定,但哪家長輩不樂意看到兩家小兒女你情我願的,所以啊,便是娘娘,也得聽聽侯爺的意思不是?”
“侯爺?”想到雲馳,虞美仁臉更紅了,她從宮裡回來之後,就纏着母親想辦法讓她能見一見雲馳了,可是虞家跟恩義侯府素無來往,想請人過府也找不到理由啊,她一個千金小姐大家閨秀,也不能跑到人家門口堵人去,
青楊自然知道虞美仁的爲難之處,但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她要的就是這些不論是看上恩義侯還是看上恩義侯夫人的女人動起來,至於將來是誰得了利,都比那個李靜宜強得多。
“我跟你透個信兒吧,過幾日娘娘還要在宮裡設宴,請各府夫人們入宮賞月呢,”雖然身邊都是自己人,青楊的聲音依然壓的極低,她透完消息,憐惜的看着虞美仁,“你啊,正是打扮的好時候呢,幹嘛成天穿的這麼老氣橫秋的?到時候挑一身鮮亮的衣裳,再戴上娘娘賞的首飾去給娘娘請安去!”
這是在告訴自己,皇后一定會請她們虞家了,虞美仁心裡一喜,曲膝向青楊一禮,“小女謝過姑姑提點。”
等青楊到了寧遠侯府時,只有鞏夫人一人在迎她,“青楊姑姑有禮了,您先喝口茶歇一歇,眉娘馬上就到,”
鞏夫人心裡將女兒埋怨了半天,明知道今天宮裡會送了賞賜過來,不好好在屋裡等着,偏跑到演武場跟弟弟對槍去了,現在可好,一身臭汗,換洗還得好一陣兒呢。
青楊看着嬌怯忮一身病態的鞏夫人,心道這寧遠侯怎麼娶了這麼個妻子,哪裡有半分武將之妻的氣勢,“無妨,我正好也累了,您跟楊小姐說,叫她慢慢過來。”
楊眉在自己房裡三下五除二的衝了個澡,匆匆換好衣裳,坐在妝鏡前由丫鬟幫着梳妝,從昨天她得知雲後送了賞賜去秦家,便知道自己是沒希望了,卻萬沒想到,給她們的賞賜雖然比秦薈娘晚上一天,但終究還是來了,因着等的太過心焦,楊眉便跑到演武場去跟弟弟過招靜心,現在心靜了,人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