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公公只覺頭頂似有一道寒意劃過,不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就聽錦陽長公主道,“嵐兒心裡一直惦記着咱們呢,”
錦陽長公主話一出口,李靜宜就笑了,“也是,就像當初東府大伯跟大伯母,也挺惦記咱們呢!”
“靜娘,你不能總是想着過去的事,何況害你的人是榮峙跟胡氏,跟嵐兒無關的,”錦陽長公主苦口婆心道。
李靜宜已經沒有心情再跟錦陽長公主講這些了,“有沒有關係其實母親心裡清楚的很,我也並沒有總想着過去的事,我只不過是不願意再跟那些害過我的人來往,難道這也有錯?”
她拍拍錦陽長公主的手臂,“我不要求母親對我當初受過的苦感同身受,但還請母親不要再揭我心上的疤,”
說完衝錦陽長公主一曲膝,“女兒就送母親到這裡了,母親慢走。”
李遠山已經得了李靜宜要搬回安國侯府的消息,自然第一時間親自來接,錦陽長公主心裡正不痛快呢,直接將李遠山叫到自己的鹹安院,擺出長公主的架子吩咐道,“本宮今日見到嵐兒了,她實在是個可憐的,偏靜娘還不肯放過她,你是靜孃的父親,她跟你回去,你也勸勸她,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她們姐妹……”
李遠山將要回接女兒的好心情不但被錦陽長公主一句話弄沒了,還火冒三丈,不過他涵養好,忍着沒跟錦陽長公主翻臉,“臣竟不知道還有榮嵐這麼個女兒,靜娘在珠洲有多可憐,殿下眼不見心不亂,臣可是親眼所見自己的女兒被人逼迫成什麼模樣,便是那個榮嵐,臣也是親眼所見她買通了茶樓裡的說書先生,肆意誣衊靜孃的名聲,將她說成不守婦道,看中了榮峙,依仗長公主之威,強拆了榮峙跟胡雪盈,硬嫁到榮家的,這樣心思歹毒的女人,若不是臣不屑跟女人爲難,早一劍殺了,”
李遠山拂拂衣襟,連鹹安院的茶都沒有沾脣,“既然在殿下眼裡,仇人之女比靜娘還要重要,那不如將榮嵐接到長公主府,靜娘臣就留在安國侯府了,我安國侯養得起自己的女兒!”
“你,你大膽,李遠山,你,”錦陽長公主沒想到李遠山在自己面前如此不遜,氣得渾身哆嗦,“你狂妄!”
“殿下爲母不慈,臣護女心切,難免失態,”李遠山衝錦陽長公主拱拱手,他可不是那種無權無勢,依附於公主的駙馬,當初尚主,也是形勢所迫。
“還有,”李遠山走到良公公跟前,冷笑道,“聽說你孫子在榮海麾下已經是個百戶了?看來是個有出息的,我已經跟兵部的過招呼了,將他調到我的神機營,也算是你服侍殿下這麼多年的苦勞吧。”
良公公的孫子在榮海麾下的事,他是跟錦陽長公主提過的,也算是提前在長公主這裡埋根線,但他卻沒有想到李遠山大手一揮,竟然將他孫子弄回來了,這下等於是將自己的命門交到了李遠山手裡,良公公額間見汗,“侯爺……”
“你不必謝我,你那個孫子纔去了幾年,便能因功晉爲百戶,可見是個有本事的,”李遠山笑的意味深長,“不過麼,在你身邊盡孝的兒子媳婦,聽說卻不怎麼好,前陣子有人告武鵬在外頭放高利貸,險些逼死人命,我當時就給壓下來了,這怎麼可能嘛,且不說那是違反朝廷律令,抓就輕則流放,重則斬刑的罪,良公公沒那個膽子,你雖然在殿下這裡服侍,有些積蓄是應該的,也未必能拿得出那麼些本金纔對。”
自己家裡的“兒子媳婦”放貸,還是良公公通的路子呢,本金什麼的,良公公光憑着錦陽長公主身邊大太監的身份,這些年就沒少撈,現在被李遠山給當着錦陽長公主的面兒挑破了,良公公腿一軟,直接跪在李遠山跟前,“侯爺救救奴婢,奴婢再大膽,也是知道規矩的,斷然沒有此事,”
良公公本姓武,他認了老家的侄子在名下,爲的是延續香火,送孫子去榮海麾下,則是要改換門庭,沒想到李遠山一出手,就掐住了他兩條路。
“是啊,良公公自小就陪着本宮,他家的那個養子,本宮也是見過的,是個本分人,斷然沒有放貸的膽子,你可千萬莫要錯怪他們,”錦陽長公主再糊塗,也知道放高利貸是違反大周律的重罪,外頭的事她不懂,現在靠的也只能是李遠山了。
李遠山沒有理會錦陽長公主,而是盯着已經軟成一團的良公公,“到底有沒有做過,還得順天府好好查一查纔是,畢竟事關人命,人家苦主兒那邊鬧着呢,再說何大人又是最鐵面不私的,”
李遠山偏過頭,脣邊噙着一抹滿是嘲諷的笑意,“這次榮大都督的女兒,不也是得了何大人的鐵面,纔給自己討回了公道麼?”
李遠山衝錦陽長公主一拱手,“這會兒靜娘應該也收拾妥當了,臣就帶着靜娘回去了,告辭。”
“殿下,殿下救救老奴啊,”良公公平時在各府行走,外頭的事情清楚着呢,這李遠山是在紅果果的威脅他啊!
錦陽長公主看着已經哭成淚人兒的良公公,也顧不上去送李靜宜了,“你沒做過,哭什麼?”
要是沒做過,他就不哭了,“有道是官字兩張口,便是沒有做過,三木之下,奴婢的兒子也是抗不住的,還請殿下,殿下救奴婢一救!”
跟兒子比起來,孫子調進神機營,已經不是燃眉之急了。
“你叫本宮如何救你?侯爺不是說了,有他在嘛?”
“只求殿下往何大人那裡說句話,叫他高擡貴手,饒奴婢兒子一回,”良公公將頭在地上磕的咚咚響,放高利貸是重罪,將來只怕連他也脫不了干係。
“你不是沒做過麼?”錦陽長公主疑惑的看着跪在她面前已經哭成淚人兒的良公公,“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順天府敢隨意斷案,本宮定然是要說話的!”
良公公真想掐死錦陽長公主這種木頭腦袋了,若他真的沒有做過,會這麼來求錦陽長公主說話?但他終是不敢在錦陽長公主跟前承認自己與此事有關,哭了半天,最終還是朱姑姑看不下去,叫人來將良公公勸走了。
“公公這下明白了,”等小丫鬟服侍着良公公洗乾淨臉,朱姑姑沏了盞溫茶遞給良公公,在他對面坐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咱們這位郡主,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哭了半天,良公公口裡又幹又粘,顧不上回答朱姑姑,咕咚咚將一碗茶喝了,喉嚨裡舒服了,起身給自己又倒了一盞,“我沒想到她會這麼狠,”關鍵還能查到自己在外頭的事。
良公公孫子的事,朱姑姑爲了交好李靜宜,曾經賣給李靜宜過,她淡淡一笑,“郡主不懂外頭的事,可是還有安國侯呢,以前侯爺不理殿下的事,咱們做什麼,他都只當沒看見,現在不一樣了,郡主成了承嗣女,以後是要招婿的,”
想到李靜宜以後要老死在府裡,朱姑姑也不是很高興,“這長公主府侯爺可不得看着點兒了,偏你還膽子大的很,跟榮家那邊不肯斷了聯繫……”
因此,被盯上是你自找的,“我可是提醒過你的,你當榮遞來的銀子我不眼饞?”五百兩銀子夠她在鄉下置處不錯的莊子了,“我們朱家世代奴幾,囤的再多架不住主子抄家,你呢?爲着幾個遠房來投奔的侄子,非要將自己的命也摺進去?”
“當初他們家裡若是念着親情,只怕你也不會被送進宮裡,你想死後有人捧碗飯我也明白,但不能爲了身後事,先將自己摺進去啊,”朱姑姑也算是念着跟良公公同僚之義,將話說的夠明白了。
良公公卻不這麼想,這世人見到他,都會叫他一聲良公公,可是有幾個記得他的本名叫武有良?除了他的養子武鵬跟孫子武安邦,養子罷了,孫子可是他成天抱到大的,就是他的根,但是良公公不會跟朱姑姑說這些,從小丫鬟手裡接過熱帕子,狠狠的捂在臉上,“老哥謝謝你提醒,只是你不是我,自然不懂得咱家的苦。”
當年跟着錦陽長公主出宮的幾個,就剩下他一人了,他比錦陽長公主還大着幾歲,可以說是看着錦陽長公主長大的,良公公對他在錦陽長公主心裡的地位還是有把握的,這點子事兒,他求上一求,只要錦陽長公主肯出面,何伯盛敢連長公主的面子都不給?
就看錦陽長公主進宮哭了一通,就哭跑了個朝廷的大理寺卿,這順天府尹還沒有大理寺卿官兒大呢,錦陽長公主還拿不下他來?
什麼鐵面無私?那個榮嵐能扳倒襄陽伯,良公公可是親耳聽榮岸說了,靠的是恩義侯雲馳!可見何伯盛再厲害,也是要給皇親國戚臉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