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楊跟着雲後多年,在宮裡的地位不同,因此也很敢跟李靜宜懟幾句,“奴婢要是嫁人,娘娘是一定捨得的,就是吧,沒有風流才子給奴婢寫詩賦詞啊!”
好吧,這個田超算是自己甩不掉的鍋了,只怕以後他仕途越順,官做的越大,這段緋聞越不會被人忘記,李靜宜汗顏道,“娘娘,青楊姐姐是我錯了,這坤德宮我以後是不敢來了!”
隆武帝進殿的時候正聽到殿內的歡聲笑語,他眉頭一挑,就有小太監在耳邊道,“稟皇上,瑞和郡主來了,”
瑞和?隆武帝一笑,擡腿轉進偏殿,“說什麼呢?多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雲皇后看到隆武帝進來,連忙起身相迎,口裡嗔道,“皇上也是,進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我們娘兒們的私房話也就您聽見了。”
隆武帝跟雲後少年夫妻,相處了十幾年,如何不知道她此刻是真高興,她在自己面前始終是面帶微笑的,只是那笑容如同一個完美的面具,上面畫着母儀天下,大家風範,卻偏少了以前勃勃的生機跟無間的親密。
隆武帝有些想不起來十幾歲時雲氏是什麼樣的了,只記得很美,是京城所有人口聽天之驕女,即便是曾後生下的嫡公主驕陽,也不能與之相匹,他看着她,就忍不住感念她當初委身下嫁他這個毫不起眼的皇子,每每看到妻子,就在想,她到底看中了自己哪裡?
後來雲家支持自己奪嫡,妻子在裡頭起的作用不小,隆武帝纔算明白,她是看中了自己這條潛龍!
隆武帝不想再回想那些令他不快的往事,將目光從雲後臉上移到李靜宜身上。
因着跟雲後說了半天話,又跟青楊彼此打趣一番,李靜宜的臉紅紅的,一向清冷的眼眸也水汪汪亮晶晶的,竟多了一份少見的鮮活,她看到自己彷彿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往皇后身後躲了躲,“靜娘這是怎麼了?不想看見朕?”
這陣子隆武帝忙前朝的政務,便是偶爾過來吃頓午膳,也是滿懷心思,叫陪座的人不敢隨口開口,雲後難得見他如此輕鬆隨意,在一旁笑指李靜宜跟青楊道,“皇上還不知道,靜娘人小鬼大,在替臣妾操心青楊的終身呢!”
青楊跟翠柳是雲後的心腹,已經立志一生追隨在雲後身邊了,說起終身,坤德宮跟雲皇后便是她們的終身,隆武帝自然不會將皇后的話當真,而是猜到她們幾個是在說李靜宜的終身,“皇后說你的一點兒都沒錯,青楊你就不必操心了,有皇后呢,倒是你,朕看那個田超就不錯,對你又是一片癡心,”
他徑直向皇后道,“改日皇后請田超的母親進宮見上一見,”
這就要將自己的婚事定下來?李靜宜嚇得提裙跪下,“請皇上收回成命,臣女,臣女,”這藉口一時還真不好找,什麼無心再嫁的話是哄不了人的,李靜宜根本不可能孤獨終老。
這都給自己跪下了,看來不是忸怩作態,隆武帝看了雲後一眼,見她微微搖頭,“青楊扶郡主起來,朕也不是逼你立時嫁給那個田超,朕在外頭是皇帝,但在內宮,是你的長輩,你的舅父,自然希望你有個好歸宿,那個田家品貌都說得過去,又有朕看着,你還怕誰敢虧待了你不成?
李靜宜跪在地上,隆武帝只看到她纖瘦的肩頭,心裡一動,“那田超詩詞文章都不錯,留在京城爲官就是了。”如果李靜宜是怕田超出京之後對她不好,三年就出一個的探花郎,便是爲了外甥女斷了他的前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田超爲人如何,對她又是出於什麼心意,李靜宜不關心,但絕不能因爲她妨礙了田超的仕途,不然她就休想擺脫田家了,“陛下誤會了,臣女已經錯了一次了,這次,只是想由着自己的心意尋了個合心意的人,畢竟人生百年,臣女不想隨便尋個人以後相看兩厭!”
“哈哈哈哈,這個理由好,像皇家郡主,”隆武帝沒想到外甥女憋了半天居然蹦出來幾句這樣的話,忍不住大聲笑道,“要是你看不上田超,那朕絕不會勉強你,不過皇姐跟安國侯都有年紀了,你也不能不顧他們的心意隨性妄爲,這樣吧,一年,朕再給你一年時間你自己挑,要是一年還沒挑中合意的,那就得由朕跟皇后來幫你選了。”
李靜宜一個和離歸家女,即便是御封的郡主,一直單着也不好看相,何況她又不是立誓不再嫁的那種,雲後也希望她能早早的將親事了結了,大家都跟着淨了心。
“皇上說的沒錯,”雲後親自過去將李靜宜扶起來,“你是將門女,未必能看中那些軟綿綿的書生,咱們五軍衛裡也俱是好男兒,還怕尋不到一個可心的?”
李靜宜沒想到今天進宮跟皇后報備秦家的事,卻被帝后二人一起催婚,可皇帝的話就是聖旨,他給自己限定了時間,她還真不敢抗旨不遵。
皇后原以爲李靜宜在,皇帝過來轉轉會自回御書房去,沒想到他卻留了下來,與皇后跟李靜宜一起用午膳,享受難得的“天倫之樂。”
但李靜宜終究是成年女子,陪的又是大周最尊貴的夫妻,一頓飯吃的真有些食不知味,席間隆武帝又問起呂老太太彈劾錦陽長公主的事,李靜宜按跟皇后的解釋又說了一遍,隆武帝懶得理會命婦的事,只是聽到王文卿跟秦家是姻親,彼此更因爲子女的事生隙,未免有些不悅,“這王文卿也是昏聵,秦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當年太嬪娘娘也是因爲德才出衆,才被先帝禮聘入宮的,秦家的女兒不賢?真是笑話!”
“皇上說的是,單看秦氏願意代祖母認罰,去幽泉庵禁足,已經知道秦家女的品性了,”雲後沒想到一向不問命婦之事的隆武帝會這麼生氣,忙放下筷子道,“這是秦氏的孝心,臣妾也不好不成全她,所以賜下一柄如意,給秦氏安枕。”
“嗯,你做的不錯,若這樣的兒媳還不賢不孝,世上就沒有賢孝之人了,來人,去太醫院說一聲,叫他們安排人定期去給秦氏看診。”
隆武帝又向李靜宜道,“你做呢的也不錯,秦家雖皇姐的外家,也是你的骨肉至親,秦侍郎又是國之棟樑,萬不能叫他們受了委屈。”
隆武帝對秦家這麼看重卻是出乎李靜宜的意料的,她忙起身謝恩,隆武帝又看了李靜宜一眼,嘆了口氣,也不再多留,徑直回了御書房。
“沒想到你這一趟來還真的來值了,這下你那個表妹可是在皇上心裡掛了號了,”皇上走了,雲後跟李靜宜都無心再用,叫人將御膳撤了,各捧了杯茶歪在羅漢牀上說話。
“這個臣女也沒有想到,不過這是皇上跟娘娘的恩典,也是茜孃的福氣,畢竟她的命太苦了,”對於女子來說,嫁人等於是再次投胎,她投錯了,秦茜娘也投錯了。
雲後自然知道李靜宜話裡的命苦指的是什麼,“人家都說做人媳婦是在婆婆手裡熬人呢,慢慢來,終有撥雲見日那一天,你表妹有了好名聲,又有了子嗣,在王家也算是立穩腳跟了,再有你們照應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這一切都得建立在秦茜娘生個兒子,或是王家沒有“洗女”這個惡俗的基礎上,而目前看來,不管王家長輩們如何,王鴻舉都傷透了秦茜孃的心,便是站穩了腳跟,夫妻情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雲後從宮裡賞出來的紫玉如意送到秦家,蘭氏直接就衝着那覆着明黃綾子的玉意納頭便拜了,這柄如意往府裡一送,女兒所有的污名就一次洗清了。
“靜娘,大恩不言謝,你的恩情舅母都記在心裡了,”蘭氏止不住眼淚又下來了,“若是沒有你,茜娘真不知道,”
若是沒有自己,蘭氏也照樣會將女兒護到底的,只是前種會比困難一些罷了,李靜宜並不打算居功,“舅母太客氣了,自家親戚,茜娘是我的妹尋不,難不成叫我看着她委委屈屈的過一生?”
秦大夫人隔了一層,比蘭氏要理智一些,直接招手叫過秦深,“你往親家府裡走一趟,說起來茜娘是王家人,得了皇后娘娘的賞,也是王家的榮耀,咱們秦家可不敢居功。”
自己這個大舅母,罵人話說的面不改色的,李靜宜被她逗的一笑,“大舅母說的是,滿京城能得娘娘賞賜的命婦幾個,何況咱們茜娘還沒有誥命呢!”誰叫王鴻舉不爭氣呢?
秦茜娘身子笨重,李靜宜跟蘭氏商量之後,她便不再搬回秦家來了,而是由長公主府出發,至於隨行的物品跟人手,則由秦家準備好了提着送過去鋪排,而有了李靜宜帶回來的這柄如意,還有皇上命大醫院定期爲秦茜娘診脈的口諭,未來她在幽泉庵,是絕對不會有苦頭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