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看見秦茜娘進來,推了推錦陽長公主,示意她不要再繼續下去,
“你婆婆來了?”
“快請她們進來吧,”錦陽長公主看到可憐巴巴的侄女,也不好再發火,悶聲道。
“臣妾見過長公主殿下,見過瑞和郡主,”
錦陽長公主心裡的氣,愣是看着呂老太太領着呂氏一板一眼的將禮行完,才哼了一聲,不過連個“平身”都沒有賞她們。
李靜宜微微一笑,“來人,請老太太坐下,”
這一路上長公主府的人對自己挺客氣的啊,這會兒是怎麼了?呂老太太被弄的摸不着頭腦,但錦陽長公主的臉色她還是看得出來的,扁着嘴扶了丫鬟坐了,欠身道,“昨個兒老身叫人送帖子,沒想到殿下竟然這麼快就回復了,”
“哼,”要是昨天自己看到這份摺子,回覆,直接叫人打到通**去,錦陽長公主撩撩眼皮,她再懦弱,一個四品左通政的女眷,還是看不在眼裡的,“你要來‘請安’,本宮難不成連這點面子都不給你?那不更叫你說本宮‘恃寵而驕’了麼?”
“這,”呂老太太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錦陽長公主爲什麼發火了,她沒想到自己叫兒子代寫代上摺子的事竟然被錦陽長公主知道了,“殿下從哪裡知道的?”
自己可是給皇后娘娘上的書!
李靜宜從桌上拿起那份摺子在呂老太太面前晃了晃,“這不,剛纔娘娘才叫人給母親送過來,不過麼,”
她將摺子隨手又摞給歡聲,“咱們皇家女兒沒有外臣那種規矩,還上摺子自辯,歡聲你叫高大人跑一趟,將這摺子還送回宮裡,跟樸公公也說上一聲,咱們殿下請內閣幾位相爺親自議罪定案。”
“是,奴婢這就去,”歡聲利落的接過李靜宜扔來的摺子,福了一福擰身走了,而一旁的呂老太太已經是目瞪口呆。
呂老太太半天才緩過神兒來,“這,娘娘怎麼?”
“王大人上摺子的時候,難道沒查一查這內宮的規矩?娘娘是天下之母,便是處置外命婦,也要有理有據才成,總不能今兒這個上個折告那個,明兒那個上個摺子告這個,娘娘問都不問,由着寫摺子的人捏造罪名吧?”
“老太太放心,皇帝自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寬人律己,我母親是皇上的長姐,自然會不毀了皇上苦心造就的大好局面,您雖然是外命婦,是官眷,但我母親卻是大周的長公主,她的罪,還得皇上跟相爺們議一議才成,看看咱們管了你們王家的事,是該鴆殺呢,還是絞刑?!”
秦茜娘在一旁已經聽不下去了,直接扶着椅子跪了下來,“殿下,姑母,姑母息怒,妾身祖母有了年紀,糊塗了,您大人大量饒了她這一回,還有妾身公公,他,他,”
秦茜娘打死也沒有想到王家人狂悖至此,王文卿這麼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漫說他們給錦陽長公主羅織的罪名根本不存在,便是有,這歷朝歷代,公主們只要不謀逆,朝廷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母親,”
秦茜娘拖着笨重的身子拉了拉呂太太的裙角,示意她也隨着自己跪下求情。
呂老太太跟王文卿商量着彈劾錦陽長公主的事呂太太根本不知道啊,她也沒有弄明白李靜宜上來玩的是哪一齣兒,還以爲這是錦陽長公主跟瑞和郡主在給自己下馬威呢,因此一把將秦茜孃的手打開,“你一邊兒去,輪不着你在這兒當好人!”
“來人,將二小姐送回她院子裡去,再請郭太醫過來給她瞅瞅,”李靜宜可不能叫秦茜娘出了事,忙吩咐人扶起秦茜娘。
“唉,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回去只管放寬心將身子養好了,”李靜宜憐惜的看着面色蒼白的秦茜娘,嘆息一聲道。
等秦茜娘走了,李靜宜又道,“你們能想起來過來看看茜娘,我母親原是很高興的,卻沒想到老太太還給咱們這麼大個驚喜,不過這也沒什麼,兩位太太都是有誥命在身的人,自然也有上書的權力,”
“你,你們竟然不怕?”呂老太太這會兒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自己上了摺子,彈劾了錦陽長公主,按道理爲了物議,錦陽長公主也要做出樣子來,少管自己家裡的事,她怎麼反而一副要鬧大的樣子?
“難道王大人爲官這麼多年,就沒有被人彈劾過?”李靜宜啼笑皆非的看着呂老太太,“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王大人也是久在仕途的人了,居然還使出這樣的手段,真真是,”
錦陽長公主看不得李靜宜給呂氏婆媳好臉,“你跟她們說這些做什麼?她們既然看不慣本宮,覺得皇后應該治本宮的罪,本宮還留她們高坐鹹安堂?來人,送客!”
生氣也得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生啊,跟呂老太太?你會跟一個三歲小兒生氣麼?李靜宜笑容和煦,“本來母親是想着茜娘身子恢復的差不多了,太醫也說她們母子皆好,便想着叫你們見見,以前有什麼誤會,一次說開了,你們日後還是一家人,畢竟茜娘將來生的是你們王家的長子長孫,沒想到你們,唉真是!”
這是什麼意思?呂老太太正準備再問,卻看李靜宜扶着錦陽長公主直接轉回內室去了,朱姑姑則上前一步,態度依然恭敬,“兩位太太,請!”
王文卿正在通政使衙門跟同僚議事呢,沒想到卻被叫到內閣狠狠訓了一通,還是餘閣老親自約見的他,倒也給足了他這個四品通政的面子,等王文卿揹着個“治家不嚴,妄議尊上,”臨走,餘閣老竟然說他該回去好好再讀讀書!
這話是在閣子門口說的,這時間往內閣請見的官員極多,餘閣老這句話傳出去,王文卿的聲名前程算是斷的差不多了,他將心一橫,準備當一次強項令,跟餘閣老論上一論,這樣起碼保住了他的風骨,也能爲自己贏得不畏權勢的美名,沒想到餘閣老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招手叫那幾個一直候在閣子外頭的官員,進去了!
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難不成自己還要再闖進去麼?這擅闖是什麼罪王文卿可是一清二楚,
王文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內閣回來的,原先的滿腹意氣一路上也消散的乾乾淨淨,只剩下了後悔。
王文卿攛掇呂老太太也是經過權衡的,宮裡雲後跟皇上的性情他也分析過:呂老太太一個六旬老婦,便是上書有什麼不妥之處,雲皇后那種賢良大度之人,也會顧及她的年紀,將此事輕輕揭過,而錦陽長公主也是個懦弱的性子,又不是皇帝的一母同胞,跟安國侯又沒有多少感情,便是有,如今安國侯也不在京城,簡直就是個現成的軟柿子,悶聲不響的,若不是出了個不爭氣的女兒,京城裡的人都想不起來有這麼位長公主殿下。
所以王文卿覺得,捏捏她,錦陽長公主也不會如何,王家也攤不上什麼大事。還能叫錦陽長公主看一看王家的顏色,少摻乎秦家的事,這樣一來,也算是變相叫秦家知道他的態度,畢竟這次的事是內宅之爭,只要錦陽長公主不出手相助,王家佔着大義,秦家幾個女人是鬥不過自己母親的。
而從另一個角度,呂老太太上書中宮彈劾錦陽長公主,也會給愛名的文臣士子留下一個不畏權勢的印象,對他對王家都有極大好處的,不論自家佔不佔理,敢告皇上的御姐,就憑這一點,王家已經贏了。至於王家爲什麼要彈劾錦陽長公主,相信沒有幾個人會去細究。
可王文卿萬萬沒想到雲皇后這麼不司其責,竟將她敢管的事扔給了內閣,而餘閣老那個老背晦,居然還伸手接了,問都不問的將自己臭罵了一通!
“老爺,您這是要回衙門去?”跟着王文卿的長隨在後頭小聲叫了一聲,這時候衙門裡都要散衙了,再過去……
“呃,”王文卿擡頭看了看天色,確實到了下衙的時分,他回頭望了望文華殿,卻正看到秦唯甲從另一間殿門裡出來,心裡一突,忙低了頭,“走吧,回府!”
呂老太太暈暈騰騰的回到王家,愣是沒有鬧明白今天這趟長公主府之行到底幹什麼去了,孫媳婦倒是見着了,卻連話也沒有說上一句,更不用提勸她回府了,還被錦陽長公主仗勢欺人的排揎了一場,所以她一回府,就叫人在大門那兒候着了,就等兒子回來給她作主呢!
王文卿聽完呂氏的話,只覺兩眼發黑,“你是說那摺子是瑞和郡主叫送到內閣的?”
這膽子也太大了些!
“妾身只聽郡主吩咐送到宮裡,說是叫閣老們議她們的罪,”呂太太這會兒明白了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還是沒弄明白其中厲害。
“真真囂張之極,憑什麼?不過是兩個婦人,她們憑什麼囂張,想當初驕庶人敏庶人,”王文卿焦躁的在屋裡踱步,卻沒有再說下去,想當初驕庶人還是公主時,可是當街毆過朝廷命官的!
王文卿沒想到錦陽長公主也有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