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氏她們到了侯府側門處,各家的馬車都已經停好了,王氏扶了丫鬟的手正要上車,就聽身後方如雲道,“恩義侯!”
雲馳?王氏擡眼望去,果然看到雲馳正小心的扶着一人從馬上下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安國侯李遠山。
李遠山也是散朝之後碰上雲馳的,他對雲馳印象極好,但這次雲馳送來了一堆叫人摸不着頭腦的禮物,要不是這些東西都是送給女兒的,他都要叫府裡的幕僚過來,大家商議一下這位國舅爺到底意欲何爲了。
不過這次雲馳卻是想去他的神機營看看,神機營以前的是歸雲馳管轄的,許多把總都是得了他的提拔,雲馳說要過去看看,李遠山也不能拒絕,兩人在神機營待了半日,聊的還挺投機,雲馳便乾脆請了以前的麾下跟李遠山一起到春風樓小聚。
一直到了這個時分,宴席才散,而李遠山也有些微薰了,雲馳便親自送了他回府。
“妾身見過侯爺,”李遠山是侯府主人,雲馳可以算是方爲民的恩主,既然看到了,王氏沒有不過去見禮的道理。
“呃,原來是王太太,”李遠山擡頭看天,“你們這是要走了?”
“是,在府上叨擾一日了,”王氏用餘光看到雲馳在李遠山身邊恭敬小心的模樣,心下訝異,卻不敢帶到臉上來,“沒想到竟然遇到侯爺跟恩義侯一道兒回府。”
因爲李靜宜在芳園住過許久,又一向待王氏親切,李遠山也將王氏當做正經親戚來看,“我們侯府人口簡單,靜娘平時也沒有個說說話,太太若是沒什麼事,只管過來。”
這個王氏自然求之不得,含笑應了,而後頭蘭氏幾個也都出來了,便退到一旁看蘭氏她們跟李遠山打招呼。
方如雲自再見到雲馳,一顆心便被抓了去,她沒想到她還有再見雲馳的這一天,雖然雲馳一身純黑錦袍站在李遠山身後,壓根兒就沒有向她這邊看,可是隻要想到自己跟他站的這麼近,甚至只需要再往前幾步,便可以走到他的面前,方如雲就禁不住輕顫。
“小姑母,”方麗娉注意到方如雲神情不對,悄悄拉了她一下,“咱們該回了。”
王氏婆媳已經回身要上車了,可是方如雲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她知道母親現在想的是她的親事,可是滿京城哪兒還有比雲馳更好的人?“別催,”她還想再多看雲馳一眼。
“咳,妹妹看檐上的雀兒竟然看住了,明天叫你大哥出去給你挑一對兒畫眉玩,”蘇氏都要被方如雲失態的樣子給氣死了,手裡使着勁將方如雲往身邊一扯,恨不得揮手之間,就將她塞進車裡,省得落進旁人的眼,丟方家的臉。
只是這大門處才幾個人啊?蘇氏再努力,也沒逃過衆人的眼,蘭氏一坐進自己的馬車,就向秦薇娘道,“今兒你看着那個方小姐如何?”
如何?就憑剛纔她看雲馳的樣子,也是絕不能給自己做弟媳的,秦薇娘搖搖頭,“王太太人是極好的,方小姐嘛,只怕是養的嬌了些,咱們府上人口多……”
秦家沒有分家,如今京城三個房頭,底下各有兒女,便是一母所出,也架住住妯娌不睦呢,何況秦家堂兄弟都七八個?蘭氏如何敢叫自己的小兒子娶個連心神都穩不住的媳婦回來?
“你說的是,寧願樣貌才情家世差一些,都不能要那等蠢笨的,”蘭氏將方如雲扔到腦後,秦家雖然算不上第一等門第,但秦家蘭家都是世代書香,如今還有個做郡主的外甥女,等兒子中了秀才,不愁找不到好的,“你弟弟年紀不大,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麼也得尋個知書達理的。”
王氏並沒有如她所說去承恩伯府,她已經氣的兩眼發黑,扶着丫鬟勉強撐到自己府裡,一進二門,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轉身一個耳光摑到方如雲臉上,“你給我跪下!”
方如雲被王氏突如其來的耳光打的兩耳轟鳴,晃了幾晃倒在方麗娉的身上,半天緩不過氣來。
“母親息怒,”方如雲是該打,但是在二門裡打未出閣小姐的臉,這傷的可不止是身子了,“來人,快扶小姐去延榮院。”
方如雲住的是春熙院,不過蘇氏並不打算叫她就此回去,王氏既然發作了,乾脆就一次狠狠的收拾了,沒準兒還能將這個傻姑娘給扳回來,“麗娉你扶着小姑母過去。”順便叫自己女兒跟着也聽一聽,也是一個教訓!
延榮堂裡閒人已經都退下去了,只餘了王氏婆媳並方如雲跟方麗娉,方如雲也已經從最初的驚愕中緩過神來,倚坐在椅中哭的幾乎要氣絕過去,她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彈過一指甲的,現在竟然被當衆打了一耳光,即便是在自己家,她也沒法再見人啊!
王氏喝了半盞茶,氣順了不少,耐心的等着方如雲哭不動了,才冷冷道,“哭好了?”
“啊?”方如雲被打是頭一回,這麼哭也是頭一回,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王氏的話了。
“剛纔我在院子裡怎麼說的?”
在院子裡?方如雲被打的暈頭轉向,哪裡知道王氏說了什麼?她愕然的看着站在身邊的方麗娉,用目光問她,王氏說什麼了?
方麗娉長這麼大,也是頭一次見到王氏發這麼大的火,一時不敢回答方如雲,只能縮着小腦袋慢慢往後移。
王氏被方如雲不知錯的樣子又氣着了,厲聲道,“你給我跪下!”
“娘,大嫂,”方如雲被王氏嚇的一個機靈從椅子上站起來,卻沒有跪,只可憐巴巴的看了王氏又看蘇氏,“到底怎麼啦?”
“怎麼了?我問你,你不跟秦家幾個丫頭一起玩,跑我們那邊兒做什麼去了?”王氏撫着胸口,質問方如雲。
方如雲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了,“還不是舅母找過您幾次了,希望您能跟郡主表姐說,請她幫幫在宮裡的表姐,你就是嘴是答應着,卻不肯替表姐說好話。”
“表姐,呵,我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跟王明惠那麼親近了,”王氏終是沒有在方如雲跟前說王明惠的壞話,實在是她這個女兒的頭腦不夠,萬一再被王明惠給套出來,平白多個敵人,“我爲什麼要去求郡主?那因爲去年她住在咱們芳園裡?”
這是自然啊,“郡主不是還叫您姨母麼?”
“王家跟長公主府有什麼親戚?算什麼親戚?人家叫我一聲姨母,那是給我臉氣,住在芳園是咱們求之不得的福氣,你竟然真以爲方家於郡主有恩?真當自己是門正經親戚了?”
“還有你舅母求的事,是郡主能辦的麼?不論是郡主,還是長公主殿下,都不能插手後宮之事,宮裡有皇后娘娘呢!你幾時聽過外甥女管舅舅內宅的?你舅母爲了王才人無所不用其極,咱們卻不能一點兒腦子都沒有!”
這話王氏也是說給蘇氏聽的,從來這親戚雖然是越走動越親,但也得看你是怎麼個走動法,若是成天想着打秋風求人情,只會更加招人厭煩,
方如雲年紀小,哪裡想過這些,兀自小聲嘟噥,“也就是想着請殿下進宮的時候,多跟娘娘面前提一提表姐,再說了,表姐得寵了,於殿下也沒有壞處……”
“呸,你表姐再得寵,能上了天去?宮裡都坐着正宮娘娘呢,便是你表姐有福氣做了貴妃,她也是個妾!輪不着她叫長公主沾光呢,”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才入了宮,就將尾巴翹到天上了。
“你知道你最錯的是什麼?不是獨斷專行,一個人就想跑過去幫王才人說項,是你蠢,蠢的看不清形勢,甚至辨不清是非!”王氏越說越無力,不懂規矩可以教,膽子大可以壓一壓,可是蠢笨,卻是無藥醫的。
“我也沒有說什麼,”方如雲覺得自己今天即使是錯了,也不值得王氏發這麼大的火,甚至還打了她,“娘您也太狠了!”
“我不是太狠,是不夠狠,”還有更揪心的等着王氏呢,“我問你,在大門兒那兒是怎麼回事?別跟我說你看雀兒看住了,那裡連棵樹都沒有,哪兒來的鳥雀?”
“又不是我說的,是大嫂說的,”這個也怨到她頭上?方如雲憤憤不平的擡起頭,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什麼了,還是自己母親只要扯上李靜宜的事,就會來怨她。
蘇氏被方如雲一說,真是又怒又悔,自己這個小姑,不但糊塗,還是個沒心沒肺的沒良心的,偏她這個嫂子,還沒辦法跟方如雲爲這個爭執。
王氏被這個不通情達理的女兒氣的直拍桌子,“你給我住口!你嫂子替你圓場,你還怪她?!”
方如雲當時眼珠子都恨不得長恩義侯身上了,連方麗娉這樣的小姑娘都看不出妥來了,她還是強辯!“你盯着人家恩義侯做什麼?你多大了,這麼些年禮義廉恥都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