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起身衝錦陽長公主一禮,“女兒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再不回去,父親該過來接女兒了,母親記得到時候過來坐坐,”
錦陽長公主都來不及叫人去送,眼睜睜的看着女兒蓮步姍姍的帶着丫鬟出了鹹安堂。
“朱姑姑,你看這,”錦陽長公主被女兒如此不恭的態度氣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我是她母親,她就不能聽我一句?!”
朱姑姑服侍錦陽長公主有年頭兒了,對於自家主子的頭腦,已經是無力吐槽了,只能陪笑應了一聲,“這不是因爲您是親孃嘛,這親母女哪裡會計較這些規矩,奴婢家裡那個小閨女兒,動不動就跟奴婢甩臉子,氣的奴婢心口疼。”
李靜宜一出鹹安院,便看良公公守在門外,不由一笑,她正奇怪今天良公公不在錦陽長公主身邊侍候呢,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奴婢見過郡主,”良公公完全沒有了以前在李靜宜面前半個長輩的姿態,小心翼翼的躬着身子,“郡主這幾日不在府中,奴婢還怪想的慌的,”
李靜宜也不拿大,“公公可是有事?你只管說,”
良公公嘴一扁,隨時都要哭出來,“奴婢也不跟郡主見外,”
良公公期期艾艾的將自家的事講了一遍,“奴婢敢拿性命擔保,奴婢那個兒子,雖然不成器了些,但是絕沒有膽子貸銀子給人家,能幹那樣事的人,哪個不是黑白兩道兒趟得開的?!”
“公公知道的還挺清楚的,只是聽公公的意思,咱們長公主府竟然是比不得旁人的?”李靜宜好奇的歪着頭,“那公公跟我說說,咱們京城哪幾家在做這樣的事?嗯,要不你叫令郎將他知道的人家跟何大人說一說,沒準兒何大人就將他放了。”
若是那樣,自己兒子只怕是一出順天府,就得叫人給弄死,“奴婢怎敢因爲這些小事,給殿下結下仇怨?”
“放心,只要不是皇上使人放貸,咱們長公主府都是不怕的,你只管叫武鵬招吧,也算是戴罪立功,”李靜宜人已經走下臺階,出了鹹安院,至於一臉憤恨的良公公,根本不在李靜宜考慮之內。
良公公怔怔的看着揚長而去的李靜宜,恨的心裡咬牙,這李氏父女,是他見過的最無情無義之人了,這些年他爲了長公主府,操了多少心?可這些在他們這些當主子的眼裡,竟然什麼都不是!
自己從小看大的李靜宜,不是不信自己的話,是根本就沒有將自己唯一的兒子當回事,也是,在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眼裡,自己這個無根之人,連阿貓阿狗都不如,何況他的養子?只怕是聽一聽都嫌髒了耳朵!
李靜宜可沒空理會良公公,路已經給他指好了,良公公愣是裝着看不見,非要哭哭啼啼的逼着主子順着他的意思來,天底下哪有這等規矩?
雲馳也聽說李靜宜搬回安國侯府了,他第一時間叫雲天兒備了一份厚禮,送到了侯府。
李靜宜看着厚厚的禮單,有些猜不透雲馳的意思,沒有聽說挪個地方住,就要送回禮的,她乾脆在內院的浣雲亭見了雲天。
雲天也是國公府舊奴,規矩是自小刻在骨子裡的,他隔着紗屏給李靜宜見了禮,才恭聲道,“我家侯爺聽說郡主回侯府了,特意叫小的送了這些來,”
他想起禮單上那些東西,一陣兒牙疼,不是他雲天多心,這都選的什麼啊,簾子屏風插瓶繡品,這都是什麼啊,笑話人家安國侯府沒東西叫寶貝閨女用?
李靜宜在屏風後又將禮單看了一遍,吃的滋補品也就罷了,這用的算是什麼?這月影紗,是糊窗子的吧?還有這琉璃七寶簾,“你們侯爺可交代了什麼話?”
雲天兒嘖嘖嘴,實話實說,“沒什麼格外交代的,這些東西是侯爺親自在庫裡挑的,包括那些衣料,嗯,”
雲天兒裝着沒看見窗外掛的高高的日頭,裝着忘了安國侯府裡的樹都發了芽,“還有那些皮子,都是這些年侯爺親手獵的,”
玲心在李靜宜身邊侍立,自然也看到李靜宜手裡的禮單了,這哪兒是送禮,添個紫檀馬桶,都能當嫁妝了,她實在忍不住了,扭頭輕咳一聲,掩下脣角的笑意。
要不是禮單上的東西都是上好的,李靜宜都要以爲這是恩義侯府東西放不下了,準備往安國侯府清東西呢,“那謝謝你家侯爺了,只是我不過是搬回來小住幾日,這些東西……”
你還是怎麼拿來,怎麼拿回去吧。
雲天兒心裡也苦,“我家侯爺說了,難得郡主回府小住,理當祝賀,”這理由,雲天也是頭一回跟人說。
“郡主若沒有其他吩咐,小的告退,”雲天兒跟逯勇逯健是舊識,幾人喝酒閒聊時也聽他們講過珠洲種種。
對於衛國公府這種軍功起家的勳親,沒有清流讀書人那麼些規矩禮儀,這姑娘到了夫家,被人欺負,孃家人過去撐腰那是一定的,何況李靜宜這不是被欺負,是被害命。在雲天這些人心裡,李靜宜做的簡直太對了!因此他也頗想親眼見見這位敢跟丈夫公婆對簿公堂的郡主娘娘!
不過雲天兒已經沒有了一窺郡主芳容的野望了,關鍵是他帶的這份禮太丟人了,丟人到他想說恩義侯他不認識。
看來自己是不能從這位侯府大管家嘴裡問出什麼來了,李靜宜等雲天走了,將禮單遞給玲心,“把這東西送到侯爺那裡吧。”
雲馳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她捉摸不透,就交給父親好了。
雲天一回府就被雲馳給召到書房來了,“東西送去了?”
“是,”
“可見到郡主了?”
“是,”
雲馳等了半天,只得兩個“是”字,他不滿的瞪了雲天兒一眼,“是什麼是,我問你話呢!”
“小的知道侯爺問小的呢,郡主在浣雲廳見的小的,隔着紗屏,說她只是搬回侯府住上幾日,侯爺不必送什麼賀禮,”其實雲天兒也是這麼覺得的,他想了一路也沒有想明白雲馳這是怎麼了,平素不怎麼愛交際的人,怎麼尋了這麼個爛藉口往安國侯府送禮?
“侯爺,您是不是想求郡主娘娘辦什麼事啊?”叫雲天兒看,求郡主還不如求自家皇后娘娘呢。
求李靜宜辦事兒?雲馳搖搖頭,他無事可求李靜宜,至於爲什麼要送她東西,雲馳也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在庫裡選東西,想像着他選的東西被李靜宜用,對於雲馳來說,居然是一件極快樂的事情,“郡主可有再說別的?”
只是這些小心思,雲馳卻是無法跟多年的兄弟說的。
“沒有,小的是外男,不好多留,便告退出來了,”雲天兒偷偷覷了一眼雲馳的面色,知道自己事兒沒辦好,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想申辯自己實在是對着那堆禮物無能爲力,可沒膽兒。
雲馳看了雲天兒一眼,這小子長的賊眉鼠眼的,叫他見李靜宜,還真是有些不恭敬,“行了,你下去吧。”
……
田氏婆媳沒想到她們也會接到安國侯府的帖子,李遠華被罷了官,東府等於退出了京城的交際圈子,這對於擅長夫人交際的田氏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而李靜宜這次邀請,即便只是爲了侯府面子好看,田氏也是要抓住機會的,最起碼,要告訴世人,東府跟安國侯府並沒有斷了交情。
因此田氏提前去了西府一趟,約了妯娌丁氏準備當日一道兒往安國侯府去,這半年她也看明白了,這西府兩口子,是鐵了心跟着李遠山父女走的。
既然李靜宜不計前嫌請了田氏,丁氏也不會傻的給田氏沒臉,兩人約好了出門兒的時辰,只等日子一到,一起同行。
安國侯府沒有主母,這一二十年竟沒有宴過女賓,凡是接到帖子的人家,無一不小心準備,而一直對李靜宜一舉一動的承恩伯府,在發現沒有接到帖子的時候,陳夫人有些坐不住了,火速招來兒子王彰。
“咱們竟沒收到郡主的帖子,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郡主對咱們明惠有什麼想法了?”
六位才人已經入宮一個月了,隆武帝對新人卻並不熱絡,只有驃騎將軍府的莫璃跟梅侍郎家的女兒梅含芳得了寵幸,一人封了美人,一人封了昭儀。位分都不高,但人家好歹已經承寵了,陳夫人原本還能坐的住,可這次沒收到李靜宜的帖子,她那顆淡定的心有些沉不下去了
王彰不像陳夫人那麼沉不住氣,“這申氏過身沒百日呢,人家面兒上不說,心裡未必不忌諱,不請您也屬正常,”
他指指方家方向,“可請了那邊兒?”
陳夫人重重的點了點頭,“虧我前幾天還帶了厚禮過去求王氏,想叫她幫着你妹子在殿下跟前說說好話,”真是好東西都餵了狗了,“雖然申氏沒過百日呢,可也出了熱孝了,我到底是婆婆,真出門散個心誰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