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貫仲捧着那本古舊的羊皮冊子,饒是他自詡心境平穩,此刻手上也忍不住微微發抖;當初他不惜一把火燒了三房,爲的就是掩蓋自己找這本秘笈的事。
原來幾乎掘地三尺都沒翻出來的東西,這一下突然輕輕巧巧擺在了自己眼前,謝貫仲仔細把那本《精鍛要術》連看了好幾遍,這纔看着兒子呵呵笑了起來:“重樓,幹得好!有了這本書冊,你父親我就絕對能夠東山再起!”
見兒子也是兩眼放光的樣子,謝貫仲心懷大暢,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放心,只要等上一陣,不僅我這裡會再上去,就是你的案底,我們也能把它給銷了,以後對你走上仕途不會有任何影響!”
“是,兒子在這裡預先恭喜父親了!”謝重樓面帶微笑地向謝貫仲彎腰一躬,見父親笑得開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父親,那章令洲那裡……”
章令洲的屍體還扔在那馬車上呢,不過他回來時多了個心眼,自己下了車後,並沒有讓茗煙把馬車駛進來,而是駛到最偏僻的一處角門外等着;那處角門常年鎖着,基本沒有什麼人會往那邊走。
謝貫仲立即肅正了臉色:“不能把章令洲真正的死因捅出去!”目光落在手中那本古舊的《精鍛要術》上,逐漸深幽起來,“還有你那個書童茗煙,當時既然看到了你拿到這本《精鍛要術》,也要一起處理了才行。”
“父親,茗煙他一直忠心耿耿……”
謝重樓正想爭辯,謝貫仲已經輕輕一擺手:“那個章令洲是已經死了,不然也是一樣的。這件事關乎我們一家今後的身家前程,絕對不能寄託在一個奴才的忠心上!他現在忠心,不代表他能一輩子都對我們忠心,而我們卻是半點都不容有失啊!
另外話又說回來,他既然忠心耿耿,那能夠爲主子盡忠也是他的福氣了,以後對他們的家屬多多優恤就是。當前最重要的就是,保證這事不會泄漏出去!忠心不是最佳的保證,只能死人,纔會什麼都不說!”
話越說到後面,謝貫仲就越是語重心長。爲了掩蓋自己找尋這本《精鍛要術》的事,他連堂弟謝冰石那三房一家的命都可以拿走,何況這幾個奴才?
忠心又能幹的下人多的是,這個沒了,再培養一個就是了,在這種大是大非上面,是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的!
被謝貫仲這麼一敲,謝重樓立時清醒了,點頭認同了父親的看法,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到底是跟了我好些年,父親,你就讓他走得體面些吧。”
謝貫仲滿意地捋了捋頷下的鬍鬚,揚聲喚了自己的長隨魏強進來,交待了幾句,魏強就抱拳行禮出去了。
還不到黃昏的時候,謝府大管事劉開德就收到了消息,章令洲和茗煙出城給大少爺採買些土產,在回來的路上不慎驚馬翻了車,掉進了路邊的河裡。
等到撈上來時,兩個人都已經沒氣了,章令洲尤其慘些,翻出去掉下河時正巧磕到了河邊一根尖木樁上,被木樁貫胸而過,最後又掉下了河,死得分外悽慘。
大年節下的,府裡的下人發生這種事,實在是給主子帶晦氣。不過大少爺心慈,念着兩人是在幫自己做事的路上出的意外,稟過老爺後額外厚厚重賞了喪葬銀子下去。
因着在過年,也不停靈辦喪了,拖回來換了身衣服,連夜就送出城外去埋了。下人們還在慨嘆兩人命好,跟了個好主子,喪葬銀子都有五十兩;不過說得幾句,到底是過年,幾天之後,事情也就很快平息了下去。
紀霖看着手中的情報,嘴角掛起了一抹冷笑:“謝貫仲已經把那本《精鍛要術》送給老四了?”
如今專門負責暗部的侍衛副統領袁紹文連忙點頭:“是,今天早上謝貫仲出的門,轉了幾圈後偷偷跟魏王在茗香茶樓碰的面,在裡面呆了一個多時辰。我們的人大致聽到了一些談話內容。謝貫仲頗得了魏王幾句稱讚,並且許諾過一段時間一定會讓他官復原職;之後兩人就分頭急匆匆地走了。”
這過一段時間,大概是等那處隱秘的兵工作坊按着那本《精鍛要術》煉出好鋼以後吧。那處極其隱秘的兵工作坊本來是齊王和魏王共建,如今齊王一死,魏王就迅速把齊王手下的各處力量收歸己有,其中就有那座兵工作坊。
紀豐當然要急匆匆地走了,想來他揣着那本《精鍛要術》,已經等不及快點讓作坊加緊按秘笈開工了吧?紀霖不由頗爲期待起來,轉念想起謝青沅,又有些心虛。
葉清衡當初讓周興找到了他,說了謝重樓已經發現他的事以後,就提出了請他定計引誘謝重樓上鉤的事;紀霖結合暗部傳來的情報,反覆考慮,定下了那條計策徵詢葉清衡的意見。
這條計策考慮了地利,也能儘可能保證讓謝重樓相信,也免除了一些後患,可是卻是需要葉清衡冒一回險,跳進河中。
葉清衡毫不猶豫地應了,卻讓他先瞞着謝青沅不要說,只是這麼大一個局,謝青沅等心神穩了自然會想到是他在其中布的局;雖然葉清衡現在沒有出什麼事,但是紀霖還是有些擔心謝青沅會怪他瞞着她。
不過不瞞的話,他又怕謝青沅會不同意,這次機會實在來得太好了,不做這個局不甘心;現在一瞞,事情雖然做成了,可是紀霖真怕謝青沅生氣……
等到晚間,紀霖抽了個空子,偷偷從槐樹衚衕跳進了雁回院。
謝青沅給葉清衡服過了藥,又鍼灸了一回,安置了他睡下,自己回到房間裡看書;聽到窗戶咯噔一聲響,擡眼見紀霖輕巧跳了進來,重新又把頭轉過來,只當沒瞧見他一樣,繼續看着自己手中的書。
沅沅這樣子是不是生氣了?紀霖摸了摸鼻子,挨着坐了過來:“沅沅,你生氣了?”
謝青沅輕哼了一聲:“不敢!”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紀霖趕緊先低了頭老實認錯:“是我不好,我不該瞞你。”
謝青沅不由氣笑起來,事情瞞都瞞了,做都做了,這時來跟她說這個有什麼用!
她氣的不是葉清衡做的這事,而是氣這兩人非得瞞着她做這事;雖然現在看着運氣好,清衡沒有出什麼問題,但是要早跟她說了,她完全可以藏在附近,醫治的更及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