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身形一僵,旋即轉過身來禮數無錯的行了禮:“寧王殿下。”撇開眼不去看紀霖那雙晦暗深邃的鳳眸,喚了撫春和靜夏一聲,“我們走吧。”
紀霖高大的身子卻正正立在她身前不肯讓開,謝青沅眉頭輕斂,斜斜避開想走過去,紀霖卻腳步輕輕一移,又擋在了她的面前。
謝青沅擡眼對上那雙烏黑修長的鳳目,眼中輕染了薄怒:“寧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哪怕這小野貓兒炸了毛,也比她冷漠以對不理自己要好!紀霖深深盯着謝青沅那雙已然水霧騰騰翻滾的桃花眼,眸色幽暗,也似蘊着兩處湍急的暗漩。
就在謝青沅幾乎忍不住袖中暗動,想把隨身帶的迷藥使出來的時候,紀霖卻突然低低開了口:“我表哥行伍之人,手勁極大,先前他一時沒注意拍在你肩上,怕是傷了你。我代他跟你說聲對不起。”
一邊說話,一邊用負在身後的手極快地打了一個手勢,韓成海立時從自家王爺這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的語氣中驚醒,上前幾步示意掌櫃趕緊把那支骨笛裝起來,將錦盒送到了紀霖手上。
紀霖直接就把錦盒往謝青沅面前一遞:“這支骨笛是給你的賠禮。”
謝青沅退開了半步,沒有去接那隻錦盒,只半垂了頭聲音冷淡地說道:“他是他,你是你,我不需要你送什麼賠禮;何況,我也沒有什麼事,就不勞寧王殿下費心了。”說完就繞遠了幾步,大步走出了門。
撫春和靜夏對視了一眼,略矮身向紀霖一福,就急急追着謝青沅出去了。
見紀霖的手一直僵在了半空,韓成海臉色一片發苦,小心地走上前輕聲提醒:“王爺……”
紀霖深吸了一口氣,將錦盒遞到了韓成海手上:“拿好了。”擡步也向外走去,見韓成海還捧着錦盒愣在那裡,回頭低喝了一聲,“發什麼呆,還不快跟上來!”
謝青沅帶着撫春和靜夏橫七拐八地穿過了幾條小巷,瞧着後面沒人追上來,心裡緩緩鬆了口氣,腳步放緩了下來。
出了巷子口又是一條寬敞的街道,街面上完全沒有受臨戰的影響,依然是一派熱鬧的景象,一溜兒的小攤上擺滿了各色貨物,看着琳琅滿目。
主僕三人的目光很快就被攤子上月城的特產吸引住了。那是用各色獸皮製的荷包,上面一樣繡了各色飛鳥魚蟲的圖樣,下面繫着的絡子上綴着玉雪山下長年被雪水沖刷得晶瑩潔白、圓潤光滑的白石子兒打磨的墜子,風格粗獷中帶着野性的美,讓撫春和靜夏兩個嘖嘖稱奇。
“少爺,我們買些回去吧,挺別緻的,給人送禮也好看。”靜夏歡喜地拿着這個,又捏着那個,簡直哪一個都捨不得放手。
謝青沅不由失笑,見撫春也是眼睛亮晶晶地看了這個看那個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行,你們選吧,多買點,回去好送人。”
撫春也歡喜地站過去,和靜夏一起挑選起花色來。這回兩人先問了價,一個皮質荷包不過三十文錢,要是買的多還可以有點小優惠,兩人立時來了精神,讓賣家把貨都拿出來,站到了攤子後挑選。
瞧着面前一處攤子上賣的荷包花樣款式似乎跟這邊的又有不同,謝青沅看了頭碰頭正挑得興致勃勃的撫春和靜夏兩人,笑着輕搖了搖頭,獨自走了過去。
這家小攤上的獸皮荷包確實做的自有特色,謝青沅問了價格後一氣選了二十來個,讓攤主用一隻布袋裝好了,正要結賬,一錠銀子“噗”的一聲直接被人扔在了攤子上:“不用找了。”
謝青沅臉色一黑,轉身就走,這回紀霖沒堵在她面前了,卻是緊跟着她的腳步走。
韓成海伸手取了那隻裝好了荷包的布袋,瞧着前面王爺狗皮膏藥似的隨着謝九殿下走就走,停就停的樣子,腳下連忙放緩了速度,跟那兩人拉開了些距離;王爺居然當街用起了死纏爛打這一招,真想裝作不認識他啊!
謝青沅已經惱怒地在街角站住了,一雙水眸看着紀霖幾乎要噴出火來:“紀霖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久都沒有聽到她這樣脆生生地直呼自己的名字了,紀霖恍惚了片刻纔回過神來,臉上一本正經:“沒想怎麼樣,就是給你賠禮啊!”
“我說了,我不需要!”
“可我覺得良心不安,所以還是跟着你等你接受吧。”
謝青沅盯着雙手抱胸,斜斜靠在身後青磚牆壁的紀霖,只覺得胸口有一團氣快要把她悶爆了,偏生那個無賴還一臉的好整以暇。
兩人僵持着站了一陣,雖然是在街角,也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沒敢指指點點,可看過來的目光卻透着各種好奇,不時還有一兩句閒話飄了過來:“那兩人怎麼了?”
“瞧着像是鬧彆扭了?”
“倆兒大男人鬧彆扭直接開打就是,怎麼摳摳索索的像家裡的婆娘跟漢子耍小脾氣似的……”
謝青沅緊緊咬着下脣,面色慢慢脹紅,擡頭對上紀霖似笑非笑、光華輕閃的鳳眸,聲音繃得緊緊的:“好,我接受,賠禮呢?”
紀霖一伸手,守在一邊的韓成海連忙把那隻長條錦盒遞到了他手上。還不等紀霖拿穩送來,謝青沅已經一手搶過了那隻錦盒:“行了,賠禮我收了,告辭!”
紀霖眸色深暗,眼前似乎還晃着謝青沅剛纔咬得潤澤軟糯的紅脣,因爲氣惱所以飛起嫣粉的雙頰,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野丫頭一定是又羞又惱了,可是怎麼辦,他現在就連她炸毛的樣子都愛到了心裡!
他提前獨行的這些天,夢裡總是繾綣着她的身影,醒來後又被自己狠狠壓在了心裡。直到他心急如焚地衝出來尋找她,正街上那麼多嘈雜的聲音,他卻獨獨從那家樂器行裡聽到了那渾厚柔和的笛音,笛音直接撞入了他的心裡,讓他一下子就知道她在那裡!
如果他是頭頂這一片藍天,那她就是天空中縹緲變幻的雲,雲也好,雨也罷,就算冷成了雪花,也是蘊在他的心口飄飄落下。
既然她始終駐定在自己的心間根本無法忘卻,他還彆扭什麼?就算當一個無賴,這輩子他也賴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