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小小的年紀,說的話卻帶出了幾分滄桑的意味,想來那些年她在南楚皇宮裡過得很是艱難,所以纔會得出這樣的感慨。
紀霖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緊了緊,忍住了自己想把她纖弱的肩頭狠狠摟進懷裡的衝動,沉默了一刻後纔開口低低問了出來:“昨天的事,寧彥那裡會不會對你有什麼不利?”
謝青沅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又有些不解地看向紀霖,“我覺得長孫亮和姚昱應該是針對的我吧?只是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而且選擇的人是寧彥?”
想要踩一個人有很多種法子,長孫亮和姚昱兩個之前明明是頗爲忌憚的模樣,紀霖也不明白這兩人爲什麼一下子吃了豹子膽似的,又敢來動謝青沅了,而且是用這種讓人身敗名裂的方式。
不過拋開這一點沒想通,爲什麼選擇的另外一人是寧彥,紀霖倒是想到了一兩分:“如果他們的目的就是讓你身敗名裂,國子監先生學子雜多,比在質子府容易下手多了。
另外他們之所以選擇寧彥,一是因爲他臨時任着先生,有教導之職在身,容易做藉口引你過去,二來寧彥是今年的狀元郎,名聲在外,又只是在翰林院擔着六品的修撰之職,手中沒有什麼權勢,出了這事,比起普通學子來影響既大,又不怕他會有多大的力量報復。”
“天下營營汲汲,都是爲了一個‘利’字。我要是着了他們的道,出了這種事,對長孫亮和姚昱兩個來說有什麼好處?”謝青沅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問了出來,眉心不自覺有些擰緊。
紀霖終於還是沒忍住,伸指出去輕輕想撫平她擰着的眉心:“說了這些事你不用再操心了,交給我就好了。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帶着薄繭的食指輕輕點在她的眉間,指尖的溫熱卻像一下子傳進了她的心裡,就像那天他託着帕子給她拭去足底的灰塵一樣,謝青沅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又跟擂鼓似的,大得出奇。
怎麼辦?自己似乎對着紀霖越來越難鎮定了……謝青沅猛地將臉撇開了去,起身站了起來:“寧王殿下,你……”
“王爺!”後窗輕敲了兩聲,是侍衛副統領袁紹文的聲音。
紀霖坐正了身形,看了謝青沅一眼,低聲吩咐:“進來回話!”
袁紹文應聲跳了進來:“屬下剛進景院,就撞見另外有幾名蒙面人正在逼問長孫亮,那封信也已經被他們先拿去了。那幾人身手極好,屬下沒能拿下他們,被他們逃了;還驚動了質子府的守衛,屬下幾人只好先撤了回來。”
另外幾名蒙面人逼問長孫亮並取走了信?是誰的勢力?紀霖曲指輕輕在桌子扶手上叩了兩下,袁紹文有些羞慚地低了頭:“屬下明天晚上再過來逼問長孫亮……”
紀霖輕輕擺了擺手:“今天已經驚動了人,明天這裡必然會佈滿了各方眼線。你也不必再去了,派人盯好他和姚昱兩人,弄清楚他們背後有誰就是。”
到底是封什麼信,讓人在這種時候花大價錢在****僱了人想偷出來?莫非是與這次的事件有關?
如果長孫亮和姚昱背後的人居然會遜到把什麼信件落到這兩人的手裡成爲把柄,長孫亮兩個又怎麼敢壯了膽氣來陷害沅沅?
而且除了他這裡,居然還另外有人在注意這件事……紀霖鳳眸微閃,陷入了沉思。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拿着小銀剪子將燈火剔亮了起來,然後輕輕從半跪的黑衣人手中接過了一封沒有封皮的信箋。
黑衣人半垂着頭恭敬地回話:“少主,屬下幾人一露面亮了武器,長孫亮就驚惶失措,說他真的不會拿這信來要挾什麼的。屬下覺得他應該是認錯了人,不過也沒有點破,逼着他把這封信交了出來。
只是本來還要給他個教訓,外面又來了幾名蒙面人,見我們拿住了長孫亮,就搶上前打鬥了起來,那幾人武功極好,我們一時難分勝負,又驚動了質子府的守衛,屬下就帶了人先脫身回來了。”
寧彥捏着信,並沒有展開,眉頭皺了皺:“你們脫身的時候,可看到另外那一夥人有什麼動作?”
“他們似乎也不想在守衛面前露面,跟我們一樣急着跑了。”
寧彥輕輕點了點頭:“下去吧,這幾天注意不要讓人發現你們。”
見影衛無聲退走了,寧彥才走近燈燭,展開了那封信箋。
信箋的筆跡很陌生,沒有寫擡頭也沒有落款,就是讓收信的人想辦法把謝青沅是以男色惑人的外寵之事給抖出去,並且讓他身敗名裂,影響越大越好。
既然昨天是長孫亮和姚昱兩人下的藥,想來他們兩人就是這收信人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居然要用這種陰毒的法子……
寧彥眉頭收緊,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謝青沅在北燕狠狠得罪過哪一位權貴,居然指使長孫亮和姚昱設這樣的陷阱。
他本來還擔心是不是因爲自己這邊才牽連到了謝青沅,這樣看來倒並不是的。寧彥輕嘆一聲捏了捏眉心,又突然停住了手,重新拿着信看了一遍。
寫信人的語氣很是確鑿,要把謝青沅是男色外寵的事捅出去,男色外寵……謝青沅他……
那雙盈盈勾魂的桃花眼似乎鮮活地浮現在寧彥面前。寧彥想起馬車上那一下顛簸,自己不小心將謝青沅壓在了自己懷中,他的身子纖巧柔軟,身上還有種清新淡雅的藥香,自己在醉中竟把他看成了阿沅!
寧彥心裡突然升出了一絲罪惡感的希翼:如果謝青沅真是外寵,有沒有可能,他……
不,應該沒可能的,不是,應該是謝青沅不會是那種人的,不然謝青沅也不會被自己無意扶住胳膊後明顯很排斥地抽出手,之後又在自己不小心壓着他之後憤然一推。
寧彥心底似乎鬆了一口氣,卻又莫名滋蔓了一種煩躁出來。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躁些什麼,只覺得心裡悶悶的被什麼堵住了,讓他無法暢快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