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激動什麼!你要不吃飯不喝藥,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好你!”
那就是說,只要他好好養着身體,好好服藥,東家是有把握的?俞二顧不得身上疼痛,努力想坐起來:“我吃!我現在就吃!陳叔,麻煩你幫我把那碗粥端來!”
謝青沅掩下眼中的笑意,看了董明書一眼,帶着他先走了出去:“明書先跟我出來,我告訴你動手術要做些什麼準備。”
俞二之前心中的情緒被她那幾句厲聲喝問給引泄了出來,不再鬱結於心,現在又被鼓起了勁了,心裡建立了信心,這樣保持心態良好,手術後才更加容易治癒。
手筋、腳筋,就是成大夫說的肌腱,斷了後只要處理及時,是能夠做吻合手術的。好在昨天那夥人也是爲了下手隱秘,動作不能太大,只挑斷了俞二兩根手筋,之後董明書又處理得及時,手術的成功機率還是很大的。
謝青沅換洗了一身,穿了件箭袖的衣裳,拿帕子牢牢包了頭臉,取了羊腸線和銀針,煮了藥水燙過了,讓撫春和靜夏打下手,董明書旁觀外加用鍼灸麻醉和隨時刺穴活血。
這是個精細活兒,謝青沅花了快兩個時辰,才一根根把俞二被挑斷的手筋、血管和神經接了起來。末了上藥包紮了,打了固定的甲板,謝青沅轉頭讓撫春拭去了她額頭的汗水,看着一臉希翼的俞二,長吁了一聲:“總算做好了。這些時日不能吃辣不能吃發物,先養上大半個月再看效果。”
俞二連連點頭:“東家,我都記下了!”
謝青沅見他一臉興奮,連忙又提醒了他一句:“在這之前,你的手不能動,也不要亂動。還有,手筋吻合以後還要做康復練習,據說會很痛。”
“我不怕痛!”俞二一口就答了。
跟當一個廢人相比,痛算得了什麼呢?他要好好恢復,他要努力當一個製藥大師,總有一天,他要憑自己的實力讓那些在背後害他的人後悔!
謝青沅看出了俞二心中所想,淡淡笑了笑:“欲速則不達。你好好養着吧,那些人我已經讓劉栓兒幫忙去找了,你且等着看,找出來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
之前俞二找了那麼久,都沒有把那所謂的“鄭家人”找出來,就在董明書找了紀明軒通過京兆府衙門去尋人的時候,沒過得一兩天,鄭家人就主動跳了出來尋滋鬧事;這時機怎麼就這麼巧呢?
還有鄭心羅有意無意勸俞二跳槽過去的濟草堂,不過是一家生意不大不小的藥店,突然敢來挖名聲日隆的錦元堂的牆腳,不是背後有人指使,那楊掌櫃又怎麼會有這膽子?
“東家,謝謝你!”俞二咬着牙,半天只迸出了這五個字,心裡更是堅定了決心,這輩子,他就跟着東家了。
謝青沅疲憊地擺擺手,讓俞二好好休息,自己帶了人出去了。將成大夫送給她的關於手術方面的幾本醫書全遞到董明書手上,謝青沅換了衣服,一臉倦容地回到了質子府的雁回院。
仲夏過去,初冬纔回,一回來還沒喘順氣就聽說了俞二的事,又忙忙地趕去診治。一番折騰下來,謝青沅已經累極,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後,爬上牀就一覺睡了過去,等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半上午了。
聽到臥室裡動靜,守在門外的撫春輕輕敲了敲門:“殿下可是醒了?”
謝青沅開了門,撫春和靜夏連忙打了熱水進來讓她洗漱,一邊稟報了:“成郡王世子聽說您回來了,過來拜訪您,已經在暖閣裡坐了一個多時辰了。”
謝青沅正在刷牙的手不由一頓,忙忙吐了牙粉,漱淨了口:“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靜夏神色有些怪異:“成郡王世子不讓我們叫醒您,說您一路風塵累了,他反正無事,等得起。”
不過主人高臥,客人也不說改天再來,就那麼不聲不響地安靜坐了一個多時辰等待,確實是件很奇怪的事。莫非成郡王世子也知道殿下是……
收到撫春警告的目光,靜夏連忙端正了臉色,取下謝青沅身上的圍布,手腳麻利地幫她把眉毛照着平日的模樣描粗了幾分,着了見客的外裳。
桌上的茶已經喝過了兩巡,正坐在暖閣裡的紀明軒半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正捧着一本書在手上看着,卻久久沒有翻一頁。
換在別家,這樣一心等待的客人也確實奇怪,可紀明軒寧可失禮,也不想改天再來。
算一算,他有三個多月沒有看到謝青沅,好容易她人回來,他怎麼忍得住不來看她?
昨天一得到消息,他就遞了拜帖進來拜訪,可是謝青沅因爲一路風塵疲累,一回來就睡下了,他跟那位李嬤嬤說了今天上午再來,沒想到謝青沅還睡着未起。
門簾輕響,紀明軒一臉希翼地擡眼看去,見又是謝青沅的那名叫飛雪的丫環進來添茶,忍下心中的失落,溫文頷首:“有勞飛雪姑娘了。”
飛雪臉色微紅,將紀明軒手邊茶盞中的殘茶潑去,換上新茶:“紀世子,您等了這麼久了,要不我還是去稟報我家殿下吧?”
“不用!”紀明軒連忙阻止,“謝九殿下長途跋涉身心勞累,讓她多休息一陣,我在這裡等着不妨事的。”
他倒是有些擔心飛雪會委婉勸他改天再來,好在飛雪只是低低應了聲,看了他一眼後輕輕一福又退下了。
紀明軒目光又落回手中的那本書頁上,思緒卻忍不住連翩浮想:月城那邊風俗飲食與這邊大不相同,青沅她瘦了嗎,也不知道有沒有長高一些?還有寧王那裡,打着去給他外祖母祝壽的幌子也去了月城,一定是追着青沅過去的,他們兩人會不會……
紀明軒覺得胸口有些窒悶得不舒服,放下書端起了手邊的茶盞,微微抿了點茶水入口,拇指摩過杯壁。
青瓷的杯壁如冰似玉,讓他不自覺就想起那天一時着急抓在手中的那截皓腕……
就在這時,門簾子又被人輕輕撩開:“明軒兄,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紀明軒一下子岔了氣,掩住嘴猛地劇烈嗆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