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在大半個月以後終於在一處懸崖滴瀑下發現了一小片靈臺草。
其實如果不是經過那裡時,她的本命蠱幾乎不受控制地飛了下去,她也不知道那下面會長得那麼一片靈臺草。
新鮮的靈臺草對本命蠱的作用似乎更好,不僅鬼婆婆在本命蠱飛回來以後覺得有種精神一振的感覺,就是謝青沅那兩隻看着像是僵死的雀靈也表達出了強烈的動作,想向那片被採回來的靈臺草爬近。
鬼婆婆索性將那兩隻雀靈直接移到了那片靈臺草上,沒想到雀靈一捱到葉片,先前還青翠欲滴的靈臺草很快就枯黃萎落了,而雀靈則表現出了化蛹的趨勢。
謝青沅記得當初在聖山找到問心蘭後,兩隻雀靈也是化成了蛹,等再度破繭成蝶後,威力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聽到鬼婆婆說的雀靈的變化,思忖了片刻,謝青沅就作出了決定,靈臺草既然只能長在這個地方,那她就把兩隻雀靈放到那處懸崖滴瀑下去養着。
葉清衡立即自告奮勇說會請上幾個朋友日夜守在那裡,不會讓雀靈受到外界傷害;這樣一來,謝青沅就更放心了。
兩隻雀靈剛安置好沒過幾天,鬼婆婆就在用本命蠱爲謝青沅梳理靈能後發現,謝青沅體內的生機似乎增加了一絲絲,不是原來要靠外力才能維持不散的樣子,而是自己增加了!
雖然這一絲絲實在是很少,可到底也是個好現象。鬼婆婆一把這發現說出來,謝青沅自己也頗爲開心:能增長就說明,她的生機還會慢慢回來的!
聽說小姐的病情有了好轉,兩位陳嬸子更是湊趣,都說該好好辦一桌慶祝慶祝,自發自覺地就去竈下忙活了。
鬼婆婆捏着一片新採回來的靈臺草回房試驗去了,謝青沅在房裡實在坐不住,自己杵着竹杖走了出來。
她心裡滿滿的都是歡喜,總想做點什麼,找人說點什麼,可惜弟弟現在不在,而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也不好給在廚房忙碌的兩位陳嬸子多添麻煩,謝青沅想了一圈,索性往花圃裡慢慢走去。
這種時候,即使看不見,聞聞花香抒抒心情也是挺讓人愉快的;而且這十來天來,每次來花圃聽林老實跟她說說花草,時不時跟他搭幾句話,心情總是會莫名有種愉快的感覺。
謝青沅摸索着進了花圃,輕輕喚了幾聲林老實,沒聽到人應聲,心中竟微微有些遺憾:人沒在啊。
旋即又記了起來,雖然林老實雖然吃住都在這裡,但是白天的時候似乎還另外從葉清衡那裡領了差事,經常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現在還是上午,林老實不在這裡也是正常的。
尋人而不遇,謝青沅從滿腔的快樂中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想着剛纔那一瞬間,她竟然還生出了想讓林老實分享她心裡快樂的衝動,不由有些疑惑,又有些自嘲。
都說孕婦經常會喜怒無常,自己還真是比以前情緒敏感多了,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呢?明明林老實跟自己說話並不算多,而且還是一個陌生人。
謝青沅駐了足,正想轉身返回,一陣清淺的花香突然隨風傳來。這香氣是……薔薇?
謝青沅不由有些驚喜。
她記得之前林老實給她介紹花圃時,並沒有說這裡面種的有薔薇,不過他也說還會陸續再種些花草,莫非是他新種下的?這麼快就開花了?
爲了讓謝青沅行走方便,花圃並沒有設計什麼彎曲的小徑,而是直接墊了兩條交叉如十字形,可容兩人並肩走的平整石板路。
循着花香,謝青沅慢慢走到了花圃的圍牆邊。這裡花香最濃,竹杖探出,有觸碰到枝葉的輕挲聲。
謝青沅慢慢伸出手,向前面摸去。
纖秀的指尖觸到了輕滑的花瓣,謝青沅微笑起來,輕輕摸着花朵的花形:這樹薔薇應該是復瓣,花瓣雖然不大,卻是重重疊疊,只是不知道是什麼顏色……
“小心!”
身後那聲粗嘎的低呼實在突然,謝青沅手指一顫,低低“啊”了一聲,很快縮回了手;剛纔一驚之下,手指不小心被旁邊枝葉上的細刺勾了一下。
幾乎在她收回手的同時,那隻手腕已經被一隻大手鉗住,下一刻,受傷的指尖就被包裹在了一處溼熱的地方,那滴殷紅的小小血珠被輕柔吮掉後,柔軟而有力的舌頭依然纏綿地舐舔着那處小小的傷口。
謝青沅刷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聲音微顫:“紀霖……”
站在謝青沅面前的男人呼吸一重,又很快調整了過來,依舊是粗嘎而拙實的聲音:“沅……原來是被刺了,對不起小姐,我剛纔看岔了,我、我還以爲你被蛇咬了……”
是林老實……他從後面看來,視線被阻擋,或許真是以爲她被蛇咬了;剛纔那種舉動,也不是不能解釋。
謝青沅想平抑住自己一剎那間劇烈的心跳,卻還是忍不住身形輕輕晃了晃。剛纔指尖被緊緊吮進口中時,她真的以爲是紀霖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隻大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肘,扶着她站穩了身形,又很快守禮地放開:“小姐你沒事吧?我、我剛纔一時沒想到……”
謝青沅搖了搖頭,飛快地將那隻手藏在了背後,想努力忽略還留在指尖的那種麻癢:“我沒事,我只是……沒想到這裡種了薔薇,所以……不關你的事,是我……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謝青沅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轉身就想落荒而逃,倉促間用來探路的竹杖卻意外地絆了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
“小心!”紀霖的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又是一聲小心急呼出口,即使已經出手如電地把謝青沅牢牢護進了懷裡,卻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隻手掌更下意識地護在謝青沅已經日益隆起的小腹上。
跟先前一樣粗嘎的聲音,跟先前一樣叫着“小心”,謝青沅卻在紀霖懷中微微僵住,又猛地推開了他,聲音也驟然變冷:“我沒事!”
竹杖篤篤點地,謝青沅脊背微僵,卻是平穩地走回了房間,不輕不重地掩上了門。
紀霖收回了自己一直留連在她身上的目光,轉頭看向倚牆新種的那一架薔薇。
薔薇如瀑,只是因爲新遷,現在只開出零星幾點深紅淺粉的花朵。如果謝青沅能看見,就會發現,這正是當初紀霖爲她過生辰時,帶她去看那樹重瓣粉彩木香。
今天,是謝青沅的生辰,只是她沒提,其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知道,卻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