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探路的親衛忽然傳出一聲信號,韓成海緊急一個手勢,擡着擔架的隊伍立即停了下來。
一片枯黃的茅草被人大力分開,紀霖坐直了身子看着兩名探路的親衛一臉興奮地迴轉,正要問話,眼神在那兩人身後猛然一凝。
一道藏青色的嬌俏身影跟在兩名親衛後面,費力地踩過茅草叢,快速往這邊走來。
“沅沅!”
紀霖伸手一撐,就從擔架上跳了下來,韓成海正在失色,謝青沅已經急步跑上前扶住了紀霖。
先前紀霖爲了救她,身上腿上中了好幾箭,哪怕知道他努力避開了要害,可是他也是血肉之軀,會痛會流血,流血多了也會死。
眼看着他臉色還是一片失血過多形成的慘白,卻突然這樣跳下來,只怕包紮好的傷口都要迸開!謝青沅又氣又急地喝斥了一句:“你不要命了!”手上用力,扶着他在旁邊一塊平整的山石上坐了下來,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
紀霖按住了謝青沅的手,將她從頭到腳盯了幾遍,見她確實沒什麼事,這才自己解開了外袍;裡面的中衣果然已經浸出了豔紅的血跡。
謝青沅的藥已經在潭水中都被溶化掉了,連忙接過韓成海遞過來的一瓶藥粉,小心地給紀霖重新上了藥包紮起來。
紀霖盯着她手上已經變得有些青紫的勒痕,等到她一包紮好,就將她的手腕虛虛握住,拇指輕柔地給她摩着。
被他手指的溫度一激,先前塗過的藥油的氣味隱隱又散發了出來。紀霖顧不得親衛們還守在四周,伸手就將謝青沅的頭按在自己胸前。
之前謝青沅被黑衣人拉得繃斷了繩索一起墜了崖,他幾乎亡魂皆冒,只想着跳下去救她,卻沒料到自己因爲失血過多和情緒激動一下子暈倒在崖邊;紀霖心中此刻滿是愧疚。
能感受到謝青沅柔軟的身軀還好好地被自己擁在懷中,紀霖陡然生出了一種萬分幸運的滿足。
謝青沅聽着紀霖胸腔裡依然有力的心跳,想起先前的驚險,也忍不住伸手環住了他的腰:“誰讓你湊上去受箭傷的,你明知道那夥人要的是你的命,而且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就算要死我也寧可死在你前面!”紀霖打斷了謝青沅的話,撫着她的臉在她額頭輕印了一吻,“何況我已經做了安排,之前忍那幾箭,只是爲了探清敵人的數量和方位,這些小小箭傷我受得值!可是我沒有想到會讓你……”
謝青沅伸手捂住了紀霖的嘴,不願他再說下去:“我不是好好的沒事嗎,別說了,我們快回去吧;清衡呢,你怎麼對他說的?”
紀霖那雙幽黑的鳳眸裡滿是對她的愧疚和心痛,今天這一出全是衝着他來的,她是受了無妄之災被抓去釣他這條大鱷的誘餌,可是謝青沅對紀霖卻沒有半點怨尤。
明知道極其危險,紀霖卻拼着自己的命來救她,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她不想讓紀霖心裡糾結難過。
“之前我已經讓韓成海把清衡帶回去了;暫時還沒有告訴他這事。”紀霖握住了謝青沅的手,目光中滿是溺死人的柔情,“誰救了你?”
謝青沅能夠安然無恙地回來,一定是有人搭救了她,要知道當時謝青沅雙手被反縛,就是自己能夠從潭水裡游出來,怕是也要大費周折。
紀霖心裡對那人滿懷感激,又微微有些奇怪,既然那人救下了沅沅,爲什麼不好事做到底,乾脆送她回來,這樣還能得他一個人情和承諾。
謝青沅的臉色微微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對不起,我答應了那人不說的;不過不是你那幾個兄弟就是。”
連他也不能告訴?那人救了沅沅又放了她回來,明顯是不想在自己面前露面,其中是有什麼打算嗎?紀霖握着謝青沅的手略微一緊,又極快地恢復了正常,面上帶了淺淺的笑意:“能這麼放你全須全尾的回來,想也知道不會是我那幾個兄弟。”一句話把這個話題岔了過去;沅沅現在既然不想說,他就不問,等以後,他總會等到沅沅願意跟自己說的。
謝青沅回想起寧彥身邊那幾個一身殺氣卻穿了短打衣服扮作農戶的侍衛,眉頭輕蹙了一下又很快放開;寧彥的身世她不想去探聽,總之他又不是北燕的皇子,跟紀霖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以後……自己再用這一身醫術好好報答他就是了。
紀霖盯着謝青沅有些怔神的面容,明明知道不應該,心裡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捏了捏謝青沅的手站了起來:“我們先回去吧;怕是清衡在營地那裡要等急了。”
葉清衡果然在營地裡等得焦灼不已,看到謝青沅跟在一張擔架旁邊回來,連忙撲了上來:“九哥,你還好吧,今天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先把謝青沅上下看了一遍,見她沒事,這才轉向紀霖。
他不是沒想着紀霖,只是太過關心他姐姐,所以第一眼根本就忘記了看擔架上的人;等看清紀霖的情形後,葉清衡不由震驚地失聲問了出來:“紀……王爺怎麼了?”
“回頭再跟你細說。”謝青沅匆匆叮囑了弟弟一聲,“現在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回行宮。”
先前紀霖跟她說了,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不能再留在營地了,要儘快回到行宮把寧王遇襲這事給傳出來,有人攪渾了水,就別想着輕易脫身上岸!
葉清衡立即聽話地回去極快把兩個人的包裹收拾好了,一行人先遣了親衛回去報信,然後儘量快速地趕回了西山行宮。
受傷不死,就要會把自己的委屈展示出來,民間尚且說過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皇家的深水裡,要的就是拿捏好時機!紀霖隱去了謝青沅被拿來當誘餌的事,把自己的遇襲改了一點版本報了上去。
寧王雖然不是儲君,卻是幾個兒子中最善戰的,這些年來爲了北燕不得禦敵無數;得知寧王受襲重傷的消息,燕皇果然大怒,如果是外人做得到也罷了,如果是自己那幾個兒子下的手,自己還沒死呢,一個個就想着覬覦他這龍椅了?
今天是同胞手足,若是不狠狠嚴懲一番,讓他們漲了膽子,安知明天那幾個不聽話的兒子不會把兵戈對向自己?燕皇立即派了一支皇室暗衛出去,從那個黑衣人頭目和那羣發狂野豬的屍體上仔細查找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