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塵埃落地,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話時,已經快五更天了。李玉樓握着采苓手,齊頭坐在炕上,和她說起這一夜的精彩。
子時,他和蓮妮敏芝照舊換了衣服去了鬆園,準備最後詐一詐王妃,看能不能詐出些“真相”來。誰知他們三人剛剛在鬆園露了下臉鬼叫了兩聲,就有人跳出來要打要殺的。
火光之下,李玉樓看到上來“抓鬼”的並不是本府的侍衛、家丁和小廝,便知自己中了計,王妃對鬧鬼一事起了疑心,並請了外人來幫忙。
“妾身早說事不三,您卻不信。”采苓暗歎,這些古人真是不可小視啊,居然這麼能忍,還悄悄請了孃家人來撐腰。這些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事先府裡一點動靜都不知道?莫非昨日老妖婆不去宗廟,就是爲了安排這個陷阱?
李玉樓也有些汗顏,“哪裡想到她還有這一手……估計就是上午的時候讓人溜進來了,那時咱們都在宗廟,家裡讓人鑽了空子。”
“那火是怎麼燒到梧桐院的呢?您當時不可能幫手也不叫就往這兒逃吧?”采苓最關心這個,這裡可是睡着她的孩子
說起這個,李玉樓怒氣頓生。他在外面詐鬼,家裡卻出了鬼。就在他用特殊聯繫方式叫了李勇、李敢以及李京山等人幫忙,在鬆園與人大打出手之際,梧桐院突然傳來警示的呼哨聲,是林業青的信號,梧桐被人偷襲
此時,暗衛都跑到鬆園增援去了,梧桐院外僅僅剩下林業青和他當值的兩個師弟,貴三貴四等親兵卻是不在院裡過夜的。
“……爺當時全身都涼了,林業青嘯聲一陣急似一陣,顯然這邊來了勁敵。爺想衝回來,卻被人死死攔住。那些人不要命地衝過來,死了一個又冒出來一個,爺當時就想了,鬆園裡到底藏了多少人啊守後門的傢伙真該死”
說到這裡,李玉樓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采苓的手,他的手心裡全是汗。危機雖過,但回想起來那股焦慮仍是纏繞不去。
采苓動了動身子,鑽進他的懷抱伸手攬了他的腰,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聽着他有些急速的心跳,很安慰很快樂。有個人時時刻刻想着自己,即使身陷險境也關心着自己的安危,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采苓的親近緩解了李玉樓的緊張,他放鬆了緊繃的肌肉,下巴輕抵她的發頂,繼續述說剛纔的驚險:“就在爺就要急死的時候,黑暗裡突然衝出來許多人,我一看是你舅舅馮掌教,就趕緊讓他帶人過來保護你們……”
“什麼?我舅舅來了?怎麼剛纔沒見到人,他沒事吧?”采苓揪緊了男人的衣襟,不敢想像那個後果。
“沒事沒事,他好得很”李玉樓呵呵笑着說道,“前幾天我叫人捎信給他,說你想他了,叫他有空來上京玩玩。沒想到他來得這樣快,來得這樣及時,要不然……”
采苓沒去想那個要不然,急道:“那我舅舅去哪啦?”
“嗯,有了你舅舅帶來的江湖好手,那些人還不跑在這兒等死嗎?你舅舅很生氣,追出去了,說不殺光他們都不好意思回來見你。”
“我暈大晚上的,他就不怕巡城兵馬的抓去呀?爺,您快點叫人去找找吧。”
“跑掉的都是有輕功的,都走房頂,一般人可追不上。你就放心好了,舅舅帶的人多,沒多會兒就回來了。”
“哦。”
“你不是說暈嗎?快睡覺。”
“呃……”
馮梓涵快到午時才正正規規地往王府裡投了貼,以西南馮家的名義,先去拜見了王爺,纔到梧桐院看望他的外甥女。
采苓收到稟報,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飛奔出來迎接,嚇得馮梓涵和李玉樓一個勁地喊:慢點兒別驚了我外孫(我兒子)
采苓呵呵笑着衝到一身紅衣的馮梓涵面前,行了個大禮,又拉跟着她跑出來的兩個兒子過來行禮,讓他們喊舅公。
因雙胞胎有品在身,不能給馮梓涵磕頭的,兩個小傢伙便九十度彎腰行了禮,把馮梓涵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叫好。
隨行的衡山弟子流水介捧着錦盒上來,光是給兩位小公子的見面禮就有二十盒,均是一式兩份一模一樣的物件。其中有金銀玉器,也有寶劍弓弩,件件製作精良、美輪美奐,煞是費心思。
閔姐兒得了不少禮物,卻是首飾頭面、精巧玩物和上等綾羅綢緞,盒子堆得高高,和雙胞胎的比起來一點也沒差,這讓李玉樓很滿意,立刻就讓人送到繡春園去了。
看見采苓喜笑顏開地圍着馮梓涵,象只快樂的小鳥般吱吱喳喳,李玉樓更是覺得自己這事兒辦得太正確了。天大地大,孕婦最大,只要兒子快快成長,只要母子健康,無論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昨晚鬧得很大,福王已經知道整個來龍去脈,早上的時候在靜思齋摔了杯子。李玉樓陪着馮梓涵略坐了坐,便去處理此事。他家老頭子已經下決心處置王妃了,他怕夜長夢多,趕着催老頭子下手呢。
家務事有閔姐兒主持,亂不了。外面又有李玉樓出頭,采苓現在非常安心,呆在梧桐院裡和馮梓涵聊家常,聊些江湖趣事,母子三人聽得津津有味。
“稟世子妃,閔郡主和仙兒小姐過來了。”
快天黑的時候,春桃進來稟報,采苓聽到鄭仙兒的名字,微微皺眉,被馮梓涵看到了,立刻問:“可是那位金陵王的小女兒?”
采苓點了點頭,知道是林業青把鄭家來人的事告訴舅舅了,便笑道:“前院很忙亂着,又是嬌客,我讓閔姐兒帶她玩呢。”
馮梓涵一下子就明白了外甥女的意思。有閔姐兒幫忙看着,那鄭仙兒玩不出花樣來。馮梓涵不好與女客朝面,便喊了林業青帶他去客院梳洗。
沒多久,門簾掀起,春桃引了兩個如鮮花般嬌豔的小美人進來,采苓眼神微微一凝,起身迎接,“喲~昨日忙亂,沒功夫細瞧,今兒才知道仙兒表妹是人如其名,真個嫡仙似的妙人兒。”
“表嫂過獎,仙兒惶恐。”鄭仙兒不卑不亢地迴應,顯得知情知禮,賢良大方。穿堂風輕輕吹起她身上那件碧水紗裙,更美如畫中仙,幾欲乘風歸去。
寒暄幾句,分主次坐下,鄭仙兒眼珠一轉,似乎沒看到什麼人有些失望。采苓抿嘴一笑,“仙兒表妹可是在找世子爺?”
閔姐兒聞言,立刻轉頭去看鄭仙兒,眼神便有些冷了。鄭仙兒沒想到采苓竟這樣直接,吃了一驚,小臉漲得通紅,期期艾艾地說道:“想給表哥請個安……”
“呵呵,我是懶散慣了的,仙兒表妹在這裡無需多禮。嗯,你表哥有些重要事去處理,大概晚飯時能見着,若有事找他,就等等吧。”
鄭仙兒低低地應了聲,沒再作聲。場面一時有些尷尬,采苓想了想,和閔姐兒說起了晚宴安排,聽說仍是擺在前院花廳,便道時候也差不多了,不如慢慢散步過去,到那裡就剛剛好。
閔姐兒和鄭仙兒都沒意見,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出了梧桐院,沿着清湖邊的柳堤慢慢往前院走,賞了賞花,看了看魚,磨磨蹭蹭到了前院,正好開始入座上菜。
今天的貴客多了世子妃的舅舅,仍是在花廳內擺了十桌,除了王妃不見蹤影,其餘各房的都來赴宴。馮梓涵身邊除了兩位英氣逼人的小帥哥隨侍左右,其他弟子都在客院的廂房裡吃席,菜式和這邊的宴席並無不同。
這是閔姐兒特意安排的,看的就是世子妃的面子,也是感謝衡山弟子昨晚費心勞力,共御強敵。府中人被禁了言,但聰明人心裡都明白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兒,大廚房裡也沒人敢說不是,絕對認真對待這些看似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的大俠客。
采苓沒在主桌上看見李玉樓,有些奇怪,王爺卻沒說要等,直接便宣佈開席,拉着馮梓涵和金陵王喝酒,一改往日杯子沾脣即止的習慣。
這種宴席卻是和往日不同,講究的是熱鬧,不拘言笑,體現的是主人家的好客與親近之意。馮梓涵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慣了的,沒覺得有啥,金陵王卻看出福王有些不一樣,平時他再放得開也不會主動和人喝酒的。
想起昨晚的風聲和今日府裡的壓抑氣氛,金陵王把眼睛一眯,勸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裡,只要福王跟他碰杯就喝,還敬了馮梓涵幾杯。這兩個都是世子的舅爺,暗裡彆着苗頭哪。
主桌上喝得熱鬧,女眷們也很開心。采苓現在是不能喝的,有人敬酒她就喝水,也沒人說不行。閔姐兒卻少有的酒興勃勃,和鄭仙兒喝了一杯又一杯,桌上一壺金玉露都被她二人喝完了,兩張小臉紅撲撲的,醉眼惺忪憨態可掬,惹得女眷們陣陣善意的鬨笑,采苓怕她們出醜,忙叫人準備醒酒湯,送回繡春園歇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