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手裡有耿波做的止血丸和解毒丹,但消炎退燒的草藥是不懂的,最後讓滿倉去請了村裡的一位王老大夫來家看了穆天北,開了方子熬了藥喝下,到了晚上才退了燒。
老大夫對采苓擅自用針線縫合傷口表示不滿,認爲她是胡鬧,會延誤傷情。采苓哪裡說得清楚這樣做的好處?只推說是一位擅長刀傷的長輩所教,就連被老大夫交口稱讚的解毒丹也是那位長輩所賜,老大夫這纔不說話了。
但此後,老大夫每天都不請自來看望穆天北。他嘴上不說,采苓知道他是對傷口縫合技術有了興趣,想要觀察效果。
采苓也不說破,還每天等老大夫來了之後才當着他的面給穆天北換藥。只是簡單的高度酒消毒,淡鹽水清洗,更換隔水蒸過的乾淨白棉布,老大夫卻看得津津有味。
七天之後,餘毒清除,傷口基本癒合,也沒有感染的跡象,采苓拿燭火燒過的小剪刀給穆天北拆了線。
老大夫迫不及待地上去細細查看,甚至要上手去摸。采苓急忙攔住他,讓他用包紮傷口用的白棉布裹了手指頭再去摸。等他看夠了摸夠了,才又消毒包上布,跟穆天北說再過兩天就能碰水了。只要十天內不使大力讓傷口崩開,這傷基本上是大好了。
“穆公子,您是矜貴人,想必早就想家了吧。您是準備捎信讓家人來接呢,還是讓豐收趕車送您回去呢?”采苓說完,靜靜地看着穆天北。
這幾天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若不是傷口上還縫有線讓他不知所措,可能早就走了吧。
穆天北心裡有事,也不矯情了,對采苓深深一躬,“大恩不言謝,穆某日後再來看望小楊夫人。我家離此地較遠,就不勞遠送了,只是還請夫人借豐收一用,送我到福客居去,我的東西還放在那裡的。”
采苓眼睛一亮,笑道:“福客居啊,我與那孫掌櫃也挺熟,那是大好人一個,相信公子的物件丟不了。豐收,幫穆公子收拾一下,趁着天好,這就去吧。”
在客房裡做了告別,穆天北走的時候,采苓沒有再去送。救人事小,被糾纏不清就很討厭了。
豐收送了人回來時,說到孫掌櫃出來接人時喜出望外,還給了他二兩銀子的賞錢,采苓笑說給你就拿着花吧,再也沒提穆天北。
下了幾場雨後,田裡的麥子灌好了漿,馬上就要收夏糧了。雖然地是佃戶們在種,但收糧時莊子還是要出人的。采苓就和楊氏商量,要進城再買幾個人回來。
楊氏見她上回出去一趟就撿了個人回來,這次說什麼也不讓她去,自己帶着豐收和香秀走了,氣得采苓直跺腳,抱着寶寶跟他說姥姥壞話:“姥姥把你母親當禍頭子防呢。真是的,我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至於嗎?”
寶寶哦哦啊啊地叫着,用那雙酷似李玉樓的眼睛看着他娘,笑得直流口水,采苓看着看着,發起呆來,“幹嘛像他,像娘不好嗎?好兒子,以後一定要長得象娘哦,還有貝貝也是……”
寶寶以爲孃親在跟他玩遊戲,只顧樂呵呵地笑,采苓眼眶一熱,流下淚來。
下晌午,楊氏帶了兩個小丫鬟和四個大漢回來,安排好後,靈秀瞅空偷偷告訴她:“您走了之後,少夫人抱着大少爺哭了好久”
楊氏默了一會,嘆氣,“天天對着兩張跟孩兒他爹一模一樣的臉,她能高興纔怪了。靈秀啊,少夫人是個苦命人,以後你和香秀要好好服侍她,不要惹她生氣。”
“是,奴婢知道了。”靈秀退到門外,學着楊氏的樣子嘆氣,“原來少夫人想老爺了呢,這可沒人能幫得上忙。”
此時的上京城,李玉樓剛剛用力踹開了柳樹衚衕三十三號院門,清風靜靜地站在屋檐下,手裡拿着一封信和一隻檀木盒子,在李玉樓衝過來時遞到他面前,“師傅說,您看了信就會明白了。”
李玉樓接了東西,就在臺階上坐下看信,滿是青鬍渣的臉憔悴頹廢,但一雙眸子依然亮若寒夜星子,閃動着與表情完全不一樣的激動與興奮。
把耿波留下的信看了三遍,李玉樓問李勇要了火,把信燒了,拿起檀木盒子端詳許久,突然做了個讓人驚訝的舉動。
他咬破了中指,將擠出來的血珠塗抹在盒子上,見沒什麼反映,便擠了更多血,細細地一點點地把盒子表面全部塗到。也不知他是怎麼觸發的機關,只聽格啦一聲微響,沒有一絲縫隙的檀木盒子嘩啦啦從中間向四面張開,露出裡面一隻拇指大的玉蟬來。
那玉蟬會動,晶瑩剔透,肉眼清晰可見其體內的血肉與臟器,一雙又黑又亮的複眼靈活地轉動,頭上的觸角微微轉了轉,便低低地鳴叫一聲,眼睛裡的光彩暗了下來,尋而不得,很失望的樣子。
李勇和李敢兩兄弟對視一眼,齊齊問道:“這物件有什麼用?”
“耿先生要我以血飼之,將來有一日,它會帶我找到想要找的人。”
“想要找的人?那不是,那不是……”李敢結結巴巴地說不團圓,李勇拍了他一巴掌,瞪着他道:“世子爺心裡有數,用不着你多事”
李玉樓沒有理會兩個手下,問清風要了一隻半個巴掌大的玉盒將玉蟬裝進去,又滴了幾滴鮮血在玉盒裡頭,見玉蟬滋滋地吸得歡,沒一會就把血吸光趴着不動,便把盒子蓋好往懷裡一揣,打道回府了。
“采苓有消息了,那麼要做的事得加緊進行了,這回,一定不讓她再失望”李玉樓伸手入懷摸摸玉盒,心中再次充滿鬥志。
進了六月,麥田黃澄澄的一片,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麥杆,當上了小管事的豐收天天都要到地頭去查看,和佃戶們商量了下鐮日和打麥場的安排,在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正式開始了夏收。
采苓不懂種田,但楊氏交待她大事要掌舵,加上又是第一次接觸農事,她還是挺感興趣的,天天要豐收來報告進度,遇上問題就幫着出出主意,跟着佃戶們忙了半月。
這一日,豐收來報,說有江南糧商上門來收糧,采苓一口就拒絕了,“你跟他說,咱們家人口多,糧要留着自己吃,不賣”
豐收應了出去,沒一會又進來,“那人說多出兩成的價。”
采苓連連擺手,“不賣不賣,快讓他走。”
“哎”豐收見少夫人生氣,忙忙地跑出去把糧商趕走了。
楊氏在裡屋哄孩子玩,聽見采苓和豐收說不賣糧,便出來問她爲什麼不賣。
“哎呀,我就是不想賣給江南糧商嘛,沒什麼爲什麼。”采苓心道我只是懷疑這些糧商有問題,可又沒證據,所以不能告訴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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