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那個武器庫,采苓三人又挑一些能用的刀劍帶上,等回到崇明殿時,成了最後一組回來的人。
采苓先和兩個丫鬟統一了口徑,一字不提見過皇帝的事,只說找到一個武器庫,但沒找到出口,見約定時間快到便返回了。其他組也差不多這樣的說法嘛,一點不出奇。
最有收穫的是清流御史葉長風那組,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竟然找了許多幹糧回來。據說他們去的那條地道通往御廚倉庫,不過御廚房也被叛軍佔領了,有人在屋子外頭守衛。三人不敢聲張,連燈都不敢點,聞着味兒尋了些餅子饅頭之類的用衣服包了回來。
和靜太妃商量了,大家便把這些乾糧分到各人手上。驚了半晚上,如今這些人又飢又渴,平時根本看都不看一眼的垃圾食品吃在嘴裡只覺得香。
可是吃完之後,問題又來了,口渴了,沒水喝。有些孩子嗓子幹得哭,又把殿外的叛軍惹來罵了一通,差點沒進來拿刀殺人。
要知道叛軍也苦哇,提着腦袋來造反,擔驚受怕不說,肚子也餓着哪。不過外面廣場上還有殘羹剩菜,都是粗魯漢子不計葷腥,換着班去吃,只是不敢飲酒怕誤事。
哭着要水喝的孩子越來越多,大人們也焦躁不安,最後弄得無法,葉御史和曹將軍帶着大臣們去拍門要水,外面的人把刀子扎進來也不怕,閃過刀子繼續喊。
過了一刻鐘,殿門打開了,明晃晃的全是刺眼睛的火把和刀劍。有人挑了兩桶井水進來放在地上,殿門隨即再次鎖上,殿裡仍然只有一盞油燈在閃爍。
兩隻三分之二滿的水桶裡各有一隻大木勺,大臣們剛纔吃乾糧是自己拿的沒問題,但現在有些猶豫不敢用,怕水裡有毒。
采苓見狀立刻朝林業青使了個眼色。他便從蓮妮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子擠上前去,將簪子插進水裡試了試,隨後一言不發,用大木勺盛了一勺井水就奔采苓這邊來。
林業青自己先喝了一大口,閉了閉眼睛,隨後讓寶哥兒喝了幾口,然後是貝哥兒、閔姐兒。王府有十幾個孩子,林業青跑了幾趟才讓孩子們都喝到水。
這時他見其他人家都在盯着自家,似乎在等着看是不是有毒、會不會發作,便冷笑一下,又去打了一勺讓世子妃和幾位夫人、丫鬟婆子全喝了,半桶水就這樣被福王一家喝沒了。
靜太妃的女僕早就在旁邊候着了,見福王一家喝了水都還活蹦亂跳的,立刻搶了林業青手中的勺子直奔水桶。等她捧着滿滿的清水奉給靜太妃和平安公主時,圍觀的衆人才醒悟過來。水沒毒,可是快被人家喝完了
哄搶開始了,采苓和靜太妃卻帶着自己的孩子退回安全地帶,尋了後面一點的空地,找了幾牀棉被鋪在地上讓年紀小的孩子躺上去睡,大的孩子和丫鬟婆子們一起沿着被子圍了一圈,將夫人們和小dd***護在裡面,林業青則拿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站在一旁護衛着。
林業青臉上皮膚有些緊繃,采苓猜他可能很緊張。因爲這麼多婦孺在這裡,要靠他一個男子保護是很難周全的,何況靜太妃和平安公主這兩座大神也要照顧,壓力不是一般大。
采苓想了想,覺得應該給林業青減減壓,萬一有個什麼意外情況也好幫助他決斷取捨。她就坐在靠近通道的外沿,衝林業青招招手,兩人走了幾步小聲嘀咕一陣。
林業青又驚又喜,連連點頭說明白了,回來後明顯整個人狀態就不同,很振奮很精神的樣子,加上他本身就修長健碩、相貌堂堂,引得丫鬟們頻頻側目,連寶哥兒都說林侍衛好帥,把他鬧了個大紅臉。
那邊水搶完了,當然有人沒喝着,於是大臣們又去拍門要水,這回卻是怎麼拍也沒有迴音了,只得暗暗懊惱。都怪自己膽小怕死,其實仔細想想,人家若是想要他們的性命,一刀就了結了,哪裡用花費那麼多心思,分出許多人手在這裡看管。
想來人家叛軍也懂的,一個國家是皇帝一個人玩不來的,還是要靠臣子們幫忙管理各部。這些人都在朝裡做慣了的,自然比新提拔的好用,殺了可惜嘛。
想是想通了,可心裡更難受了,一羣大老爺們不如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有見識,丟人哪。
被大臣們注目的采苓只覺身上象被針扎,睜眼四下看看,卻見曹將軍坐在附近,眼睛看着這邊欲言又止,采苓便繼續閉目養神不理他。
有事說事唄,吞吞吐吐的想幹什麼,有這閒功夫磨蹭我不如養精蓄銳,一會老公帶人過來了說不定還要帶着孩子們跑,累的還在後頭。
想到這裡,采苓擺出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勢,慢慢地調息,很快就入定了。
她預料的沒錯,皇帝果然無法拒絕一支奇兵的巨大作用,也無法浪費一次收買人心的機會,將他的大臣們置之不理。入定中的采苓感覺身邊來了人,氣息很熟悉,收功一看,李玉樓來了。
雙手被人握住,李玉樓微微一笑,“醒了?餓不餓?”
采苓莞爾,“吃過一個饅頭,御廚手藝不錯,特筋斗。”低頭看孩子,睡得正香,便問他帶了多少人,準備把這些大臣和婦孺送到哪裡去。
李玉樓呼吸窒了窒,“暫時送不出去。把孩子們喊起來吧,都下地道去,天就快亮了”
這是說宮外的情況不容樂觀,天亮,意味着一場惡戰。
李玉樓說得很雲淡風輕,但采苓已經見識過戰爭,哪裡不知道那種血肉橫飛的場面有多嚇人。孩子們還小呢,不能讓這些污了他們的眼睛。當下也不遲疑,一個一個把孩子們拍醒,囑咐他們不要作聲,下面要換個地方去玩了。
和李玉樓同來的還有方懷遠,以及三百名御林軍將士。這些人帶了各種兵器,刀、劍、槍、盾牌、弓箭都有,這些兵器被他們暫時堆放在後殿的房子裡,派了兩名官兵守着,其他人則幫助轉移人質下地道。
福王一家和靜太妃一家第一批被轉走,采苓和李玉樓商量之後,決定往入口的方向走。據李玉樓所說,自從他帶人離開皇帝的私密書房,那邊的出口機關就被破壞了。
這也是防止叛軍發現的一個手段,皇帝這樣做無可厚非,采苓只是覺得心冷。
林業青和敏芝先到地道出口處溜了一圈,林業青爬出枯井逛了逛,回來說一牆之外忒多叛軍,但圍牆這邊一個人影沒有。想來附近的叛軍把注意力都放在崇明殿上,人手也不夠,其他地方就暫時管不了。
看這情況,李解這次逼宮就象玩過家家。你人沒幾個,刀沒幾把,光靠千把人能成什麼事?若是宮裡的太監宮女人人拿起武器一哄而上,人海戰術都能把你拖死。
哎,可能李解想着把皇帝一圍,大臣一困,佔了重要地方搶了傳國玉璽和兵符,他大哥也就大勢已去了。然後兩兄弟坐下來談讓位的問題,贏的那個穿龍袍,輸的那個離京穿布衣,或者到地下去找先帝喝茶。
采苓想想就要撇嘴。這也就是古人,沒經過多少事,頭腦特簡單,這些謀劃根本經不起推敲,後世的辦公室戰爭都比這個複雜得多。若是手上有幾萬兵,隨便來個文員都能拿下整個大陸。
咳牛皮有點大,不過采苓現在也不覺得害怕。反正怕不怕都這樣了,還能怎麼着?自家仇人不多,但個個實力強勁,哪一個站出來都是有錢有勢有兵有糧的。仇人不多,朋友也不多。在她看來,現在誰都不靠譜,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實在不行只能犧牲掉二房三房,和幾個保鏢護着三個孩子先跑。
至於靜太妃嘛……好歹是義母的親生女兒,也算是一個合格的閨蜜,帶上她和公主兩人應該還不成問題。
想清楚了,采苓也就特鎮定,和李玉樓咬了一會耳朵,目送他去了地面崇明殿裡,又將帶下來的棉被鋪好,打發孩子們睡覺。
丫鬟婆子們也被勒令坐着閉眼調息,爭取時間多多休息,武器就放在手邊,也許等下會有惡戰。絮兒沒有功夫,現在就由她來警戒。
采苓問了林業青,他說不困,以前幾天幾夜不睡都沒事的,便派他守在枯井那裡。那是他們撤退逃走的後路。
采苓這一動作,靜太妃就死命瞪她。采苓不解,伸手摸摸臉蛋,“我臉上有髒東西?”
靜太妃咬牙,“臉上沒有,心裡有”說着眼睛就往那些坐姿明顯和其他丫鬟婆子不一樣的人身上溜。
采苓一看就明白了,她在羨慕嫉妒恨,不由苦笑,“都是我舅舅送給我的人,您懂的哦?”
“哼,怎麼來的我不管,出去之後你得照寶哥兒的份給我送到公主府去,不然我告訴母親你欺負我”靜太妃說完,倒頭抱着公主睡了。現在才知道身邊全是高手,她還擔心個什麼啊。
采苓就跟絮兒嘀咕:“要人也沒見過象她這樣兒的,不愧是太妃,真是囂張。”
靜太妃身子動了動,沒搭理。
絮兒靦腆地笑了,不敢接話,起身在自家人周圍慢慢轉悠。打架她不在行,看個眼色打聽個情況還是能行的。唉,有命回去王府,一定要叫蓮妮教幾招,現在這種廢物的感覺太讓人難受了……